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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恶人[综武侠](45)

屋内只点了一盏不太亮的灯,有些昏暗,但好在还能看清里面的陈设。

江容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缓了半口气后,才伸手去探他的腕。

他身上盖着很厚的被子,但四肢照样冰凉,哪怕喝了药也不抵用。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伤势终究稳定住了,而且情况比她睡之前预想的还要好一些。

江容想,这可能是因为这些年来,他经历过的类似情况实在不少吧。

明明怎么看都弱得只剩几口气了,偏偏每一次都撑了下来。

这样顽强的生命态度,如何不叫人佩服?

所以哪怕不管什么王朝更迭和江湖风雨的大事,她也很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来,慢慢地治好所有病症。

这么想着,江容把他的手臂放了回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松手的时候,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手腕动了一动。

“你醒了?”江容未作他想,“再睡会儿吧,时间还早呢。”

回应她的是略显局促的呼吸声。

她定睛一看,发现他在一片昏暗之中皱起了眉,似是被什么噩梦魇住了。

果然,下一刻,他锁着眉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江容本想靠近了去听,但尚未弯下腰,就感觉自己反被他扣住了手腕。

他扣得很紧,叫她不用劲根本无法挣脱,可若是用多了劲,又难免会让他魇得更厉害。

两厢犹豫之下,她只好先尝试唤醒他。

好在她是个大夫,要弄醒一个人还是不太难的,把握好度,扎一针就行。

江容用空着的那只手从怀内摸出一根针来,甚至没细看就扎了下去。

对苏梦枕来说,这一针虽然感受强烈,但总归打断了他的噩梦,让他得以睁开眼。

屋内一片昏沉,他又受着伤睡了许久,以至于第一眼看到坐在床畔的人影时,他还愣了一愣。

江容倒是清楚地看见了他睁眼。

她收了针放回怀中,见他愣住,没有别的反应,便笑着问了一句:“难道我把你治失忆了?”

听到她的声音,苏梦枕才总算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梦中梦,他的确醒了过来。

但他张了张口,仍然不知道说什么。

认识,或者说保持医患关系这么久,江容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

她觉得有趣,便又弯了弯唇角,顺便动了动被他抓住的那只手,道:“不管你有没有失忆,都先松手如何?”

苏梦枕之前梦到了很多幼时的事。

那会儿他只知道自己受了伤,却不知究竟伤得多重,最大的感受就是,相比一般人,他实在是太容易生病,太容易觉得天气严寒了。

纵然这体质最后反而帮他更完整地继承了红袖刀法,但最开始的时候,他也的确真切地痛苦过。

只是再痛苦,他都未能逃开。

今夜他梦见幼时的事,只觉整个人都被笼在铺天盖地的寒冷中喘不过气来。

所以察觉到手边传来的热意后,他就本能地握了上去。

寒冷无处不在,热意却只有那么一丁点,让他下意识握得更紧,直到被颈边传来的痛意唤醒。

醒来后,他先是空茫了片刻,再因她开口而惊讶,反倒是把掌中的热源抛在了脑后。

又或者说,他是因为下意识不愿松开,才暂时忘却了这件事。

可惜暂时终归是暂时。

现在她都出了声,他当然要松开。

“抱歉。”他听到自己低声说,“冲撞容姑娘了。”

“无妨。”江容揉了揉手腕,没有计较,“你做噩梦了嘛。”

苏梦枕闻言,又是一愣,道:“没想到容姑娘这都看出来了。”

江容笑了,说你眉头皱成那般,还说了梦话,我若看不出来,岂非成瞎子了?

开过一句玩笑,她又旧话重提,说时辰还早,他当再睡会儿,病人就该养足精神。

苏梦枕:“什么时辰了?”

江容:“丑时三刻多一些吧。”

这个时辰,说一句深夜不为过。

因此苏梦枕难免惊讶:“容姑娘今夜一直未走?”

江容点头:“对啊,你伤势没彻底稳定下来,我怎么放心直接甩手离开?我可是你的大夫。”

“那——”他想问那你是一直没去休息吗?

“好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江容直接打断了他,“一直守在这的是杨总管,我给开完药没多久就去睡了,只是半夜睡醒,过来瞧一瞧,你不用太过意不去。”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麻烦了她太多,苏梦枕想,叫他如何能真正过意得去不放在心上。

沉默片刻后,他才低声道谢。

江容拍拍裙子起身,道:“其实呢,只要你遵从医嘱,早点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大的谢了。”

“行了,你继续睡吧,我也回房去。”她停顿了一下,“一会儿杨总管也该回来了。”

“杨无邪去哪了?”他问。

江容摸摸鼻尖,道:“我哥和随云看我一直没回家,担心找过来了,我琢磨着这么晚了,他们再折腾一趟回去也麻烦,就拜托杨总管收留他们半晚。”

“其实怪我忘了派人跟他们说一声,最后反倒给大家都添了麻烦。”

苏梦枕原先还有些倦意,但听到这番话,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好一会儿后,他才轻声道:“……不必这么说。”

江容知道他接下来就该谢自己了,忙退开两步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回房去了。

临出房门前,她想起另一件事,便回身嘱咐了一句:“对了,天亮之后,再饿也不要吃东西,粥也不行,等我过来给你开另外的药。”

屋外月光皎洁,比屋内只亮不暗。

苏梦枕躺在床上看过去,只觉那一小块地方都被笼上一层清辉。

而她站在清辉下,眉眼秀致,目光明亮,表情鲜活,正如他们在神侯府初见那一回。

只是那个时候的他,想的只是,崔略商虽然行事不及他两个师兄谨慎,但也绝非粗枝大叶之人,怎么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朝一个小姑娘介绍起他的身份来了。

至于这小姑娘本身,除了长得实在漂亮之外,倒是没让他想太多。

而现在——

苏梦枕微微偏开目光闭上眼,轻声应下了她的嘱咐,告诫自己切勿想下去。

人生百年,而他拼尽全力,或许只得其中一半。

有很多东西,他并非不想争取,而是知道对他来说,争取这件事本身,就是难中之难了。

更不要说他身上还背负着那么多无法轻易卸掉的东西。

……

第二天一早,江容一出房门,便看到了等在门前不远处的原随云。

她咦了一声:“我哥呢,还没起吗?”

原随云点点头:“他说同人约了下午,想多躺会儿。”

江容:“按他的作风,肯定不止找了一个理由,我猜他还抱怨了一下我没递信回家,扰了他半夜清梦。”

原随云听得止不住笑,说你还真是了解他。

江容:“他是我哥嘛。”

说完,她看到他那身与披风同色的衣服,又一拍脑袋闪回了屋内,说要把披风拿出来还给他。

那披风制得精巧,昨夜在月光和灯火下,已然能看出不凡,此刻拿到阳光下看,更是流光溢彩,锦绣不似凡品。

江容捧得小心翼翼,道:“你这一件抵得上我十件了吧。”

原随云大方地接了过去,笑着表示那也不至于,只是刺绣的时候费多了些功夫。

“容容若是还瞧得上眼,回头我让家中绣娘再绣一件出来。”

江容立刻摆手:“不了不了,你们剑客穿披风没什么关系,我就算了,我穿着练武不方便,别费工夫了。”

原随云闻言,也没有坚持。

他想了想,干脆换了个话题道:“对了,你昨夜去看苏楼主,他如何了?可有好些?”

江容并不知道他问这句的重点在于想知道她要在风雨楼呆多久,诚实道:“昨夜去看的时候,问题已经不大了,我一会儿再给他另外开副药,喝上半个月,应该就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