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那日如何了?”
朱深衣的手还被苏良洲握着,陆知弥一眨不眨,一双丹凤凝在上面,嘴角紧抿,深衣知道,每当这人是这幅表情时,便说明,他真的很生气了。
她提了口气,收回自己的手,抬头顶了回去,装聋作哑:“那日怎么了,亚父,您太多心了。”
那日,那日,不确切的某日,不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就算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何况他也阻止不了。
陆知弥喜欢权势所带来了不所不能的感觉,可是只当面对朱深衣了,他才发现自己懂得,会的在他身上都起不了作用。
若是从前,这样不受掌控的人他一定会尽早出去,可就他就大意了,假借他时日,纵虎归山,竟使他成了自己的肉中骨,骨中刺。
话比夜色更凉,寒到了心里,陆知弥微微抿嘴背过手,不看那二人:“若真是多心了,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朱深衣你究竟是把我当成的什么?”
苏良洲听到了些苗头,又见陆知弥周身压抑的像一团淌不散的墨,悄悄地匿了。
深衣再也维持不住嘴角的笑,一双眼冷噤了下来:“亚父可知有些话说不得,被有些人听了,反而落了口实。”
人有多假,从前他只看到这浩浩皇宫里有人为了荣华富贵指鹿为马,他也知人心难测,就算你将心肝挖出来的了别人也不见得多感动。
可唯独是他,让他难过的要死。
他近一步,一双明眸不给他任何退路,桎梏捏着他的下巴,容不得他退后一步,“那好,我不说,那你说说你觉得我如何?”
捏着下巴的手指冷的像冰一样,深衣听母亲说,有些人紧张,大汗淋漓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有些人紧张面无改色但一身冷汗沁沁而出,她从未想过连这阎王也是这般。
她对上他真挚的,炽热的眼眸,“亚父,孩儿对您有什么情感,如孝中至子,待您定如生父,不敢逾越了去。”
“这话…假。”
“是亚父听不到你想要的。”
“朱深衣!”
阎王连名带姓的叫她,她笑,“亚父。”
“你在折磨我。”
驻定的话语。
深衣笑笑摇摇头,眼睛依旧寒如夜风。
“深衣哪敢……”
那人不听他的解释,她头顶一暗,那人便弯腰吻了下来。
带着淡淡的松香,将那人的紧张全送进了檀口之中,涓涓细流如泱泱在春风之中,深衣作势推开她,别过头,却被他抓住手,锁住头。
雨落了下来,很小,也很凉。
蒙在二人的头上,凝成小小的水珠。
“你的身体和你说的不一样。”陆知弥摩挲着她的下巴,像逗着猫一样。
深衣闭着眼睛,将自己的情绪敛了又敛,“……亚父,怎么知道我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
“你仍和我第一次见到你一样,自以为是。”
“亚父也是,不方一世。”
“如此,我们当真匹配的很。”
“不,一点儿都不。”
深衣笑着,推开他的手,站在雨里,定定道:
“亚父喜欢男的,不害怕世人的目光,可,深衣偏偏是个女的,做不得假。”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爬上来更新了,一本高数搞得我的脑袋都大了~
第20章 逶迤委身
陆知弥一愣,随即摇头:“你不喜欢我,何须扯这样的理由?”
待深衣将此话说出后,自己也愣着了,这天底下最大的秘密她在今日竟就这样轻飘飘的说了出来,若说没个什么肯定是连自己也是不信的。
况且每日在深宫里待着,抬头便见四角红漆的墙角,低头便是压抑的奴才,宫中对着的又是这阎王,说到底,她也累了,她也不想在过这样的日子。
皇帝的身份的确尊贵,可一直受制于人,在小茅屋的两日,虽然清苦,可她去却觉得这日子过得才是极真实的,再加以阎王步步紧逼,她便早早地将这秘密说了出来。
“亚父为何觉得深衣在骗你?”她反问,伸手将自己喉头粘着的假喉结弄了下来,陆知弥的眼睛猛地瞪大。
“亚父,我的确是个女子,况且我还不是先皇的血脉,我趁着宝公公寻人时,狸猫充了太子……”
就连谋害先皇,陆知弥的心都从未这般揪扯过,他紧紧握住深衣的胳膊,对上一双平静的眼,问:“你……既骗了我,为何不骗个彻底?”
这些时日他看着没什么,可心和灵魂早就去了炼狱一趟又一趟,喜欢的人是个男的,他陆知弥竟是个断袖,每日他坐在凉塌上,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出了毛病,请了天机子来看,他嗤笑道:
“都督这是心病,心病自得心来医。”
他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就是出在朱深衣?白日里上朝站在朝堂下,看着他眯着眼处理着朝事游刃有余,偶尔对上他迷惑的眼也没有丝毫慌乱,他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蛊,他差点忘了自己在深衣的身上下了蛊,他对她做了这么多难以原谅的事,又怎能期待他能爱上他呢?
深衣推开他的手,徒留他愣愣的,一双青筋直冒的手抓在空气中,像是干枯的槐树枝。
“原本深衣只想在深宫之中保命而已,可亚父步步紧逼,我一介女流之辈还能做些什么?你说,亚父?”
高堂之上的皇帝是个女的,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虽自古以来没有女子登上皇位,可如今朝政是由陆知弥把握着的,龙椅上坐着的是男是女又如何?
可往大了说,是牝鸡司晨,内侍们知道了,参上来的折子又不知要在案头堆得多高。
深衣将事实如实脱出了,只是想打消陆知弥的绮念,脑袋一短路,哪里会想的那么多?
可陆知弥的脸色阴沉沉,背着手,好像对身后的人说的话不甚在意,过了半刻,山坳里传出犬吠,他才将柳宿招了过来。
也不知是说了什么,柳宿听了偷偷瞧了深衣一眼,再接着陆知弥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深衣道:“出宫也有段时日了,皇上跟我回去吧。”
丝毫不提刚刚迷情的事,朱深衣见了,不觉得心中的石头落了,反倒是喉头梗了一口浓痰,难受的紧。
“不走?”
陆知弥回头,一双眸子在夜里冷像寒冰。
深衣忙的跟上,上了车。
苏良洲从屋内出来,仍穿着那身白布衫,躬身站在马车边:“草民恭送皇上,都督。”
深衣探出头,手里握着藏青色帷幄:“苏大人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秋水眸一弯:“还是不了,草民寄情于山水,即使回到了庙堂之上也不过领五斗米,并不能为圣山的江山社稷做出什么贡献,如此还不如替皇上减轻国库的负担。”
他狡黠的笑笑,亦如往日。
深衣未强求,如今她将这篓子捅了出来,回宫之后也不知是什么再等着他,闻言,只和他告别:“那苏大人保重。”
“保重。”
十二骨竹扇抱在手中,没有一点儿阿谀奉承,反倒是一片清风朗月,果然高傲的紧。
身后传来淡淡的嗤哼,深衣收了手,坐回榻上,一时没了话。
陆知弥也不瞧他,坐在上面眼睛闭着,一言不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是他心里有了火气当时发出来还好,就怕他憋着,等他人只当他已忘了这茬,再深深的讨回来,依着他的性子,这叫沉的住气。
可深衣不知,她只当他被张平德牵制住了,一时没了主意。
等行队踏出村落,深衣隐隐约约听见鸡鸣狗吠的声响,动静大的很,她悄悄瞧了一眼阎王,便要掀了帘子看个究竟。
“你身子可好了利落了?”
阎王语气淡淡,连眼睛都未睁。
“不劳亚父挂心,好多了。”
“夜里寒气重,猛然开了窗受了凉又如何是好?现在你的身子好的利索了,但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