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墙白瓦(25)
赵明庭狠敲了一阵门,像是发怒一样,自己都觉得自己从高利贷转成黑社会的了。
赵明庭冷笑了一下。
已经没有能力再想何知许去哪了,他第一次有这个意识时自己才刚穿过医院。
十几分钟后,他经过“熊猫馆”时,他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想了。
在门外踌躇着掐了把脸上的肉,准备制造出一个轻松喜悦的表情时,门被拉开了。
爷爷板着张铁脸坐在沙发正中央,右边站着自己爸妈,左边是个没见过的男人,是奶奶拉开的门,老人家一直流着眼泪,两个眼睛红肿着。
“奶奶……”赵明庭还没喊完,老人家就跑出去了。跑的是那样急,那样狼狈,赵明庭差点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她。
他畏畏缩缩地进了屋,还没站定,爷爷开口说:“你和何知许什么关系?”
就像是脑子里放烟花一样,嘣嘣的,但是他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片空白。
当被人扯下书包,拿走钥匙,拿走卡,拿走手机时,他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两只眼睛就像铜铃一样死死盯着手机,他期待着何知许会开机看到他的消息然后给他回拨过来。
只要他打来电话,他就可以趁着现在门还没关立刻抱上手机跑。
汗一下就把他淋得湿透透了,前额的头发微卷着,他把头发拨了一下尽量别挡住自己的视线,尽管它可能不及眉毛。
不再去听爷爷念叨了什么,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开始砸杯子,他的世界只有一件事手机,只有一个声音,他的手机铃声。
他的手机铃声和现在播放的歌很像。
他愣了一秒,两只手伸出去要抢走桌子上的手机。
然后,两只手就那样愣愣地停在手机上空。
许久没有动弹。
易三儿的名字闪烁了约有一分钟才挂掉。
☆、第 30 章
这地界儿以前是几代的都城,厚厚的文化底蕴,许多市中心的房子都是一水儿的古建筑。省一院虽然是个西医院,但是装潢有点偏古风,外面一圈几米的围墙,统统刷了一层青灰色,上头搭着玻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白光。
“张洁啊,27号那床是今天出院吗?”赵明庭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病历,一边问道。
小护士答道:“是啊,那家属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帮我问问科室里谁有空去替我买束花?”赵明庭抬头冲小护士笑了一下,又把手里的病历放下,起身从抽屉里掏出钱包,“那家店还有咖啡蛋糕什么的,想吃就买点,也给其他人带些。”说着,掏出了几百给小护士。
“赵医生啊,”小护士把钱接下来,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医生,“又给病人送花啊?这些钱医院也不会补给你的,何必呢?”
“病人出院我高兴啊,你看这心外科天天送来那么多病人,有竖着出去的有横着出去的,每治好一个人啊都值得庆贺。”赵明庭从挂钩上取下白大褂,披在身上。“快去吧,谢谢了啊。”
小护士把钱放进口袋,先回去换下制服,从柜子里拿出包,又把手机点亮,看了看没有谁发消息,就把手机放了回去。
正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三个护士,匆匆忙忙取了药品和仪器又跑了出去。这种事情张洁看习惯了,是在准备13号的手术。
“还是雁鸣大道那家店啊。”张洁一边把包挂在肩膀上一边嘀咕,“为什么非去那么远一家买花啊?”
张洁瞟了瞟医院附近的水果店和卖花的店铺,明明有这么近的。“算了,那家的咖啡糕点还是不错的,就当是趁着午休时间出来吃些东西。”
去雁鸣大道坐汽车的话得两个小时,坐地铁就方便一些,加上买花时间一个小时出头就够了,张洁这么盘算着,回去还能在医院沙发上迷瞪一会儿。
其实那么短的午休时间,要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都恨不得一口气全回绝了,但赵医生人长得帅气,心地也善良,又对自己的患者这么负责,许多小护士都愿意帮他忙。
张洁靠着扶手想着,其实这也是个好差事,卖花的老板长得也帅气,还有一双桃花眼,瞅谁谁动心,说话也温声细语的,每次她说是来帮赵医生买花,那老板也会多给她几朵。
地铁到站了,张洁拿起包走出去。花店就在地铁口对面,中午这时人还挺多,小伙计们都在柜台后面忙着做咖啡,老板在屋外摆弄着他的花。
店内店外摆着许多花,一来卖花也增加些收入,二来衬托着这咖啡店还挺浪漫。张洁来回看了看,最后挑了几朵带水儿的玫瑰让老板包起来。
“哟,来了啊。”老板把手里的花插进水里,从一旁拿出几张包装纸,“要什么颜色的啊?”
张洁看了看,本想说你随意,后来又觉得今天的玫瑰是真真的红,便改了口说:“来那白的吧。”
老板熟练地用白色包装纸把花朵包起来,“你们医院可真好,还给病人送礼。”
“跟医院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张洁低下头从包里取出赵明庭给的几百块钱,“都是赵医生自己出钱的。”
张洁感觉老板笑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间。她把花朵抱过来,“还剩的钱你看有啥糕点就都给我装上吧,咖啡就不要了一会儿洒我一手。”
“咖啡给你包严实了,不会洒出来的。”那老板把钱接过来,笑着说。
“别,我拿回去那拉花都乱了,喝着也没有心情。”张洁也笑着说。
“那行,你等等,我给你去拿糕点。”
张洁进了咖啡店,顺手坐在门口的位置,她把花刚放到桌上,手机就开始嘀嘀的震。“喂?”
护士长来的电话,一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骂,把张洁骂得是一脸懵,连忙用右手换了左手,“13号病人怎么了?”
“我知道她今天手术啊,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张洁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的表。
“你的东西打包好了。”老板这时正出来走到张洁跟前,左手右手挂了不少袋子。张洁挥手的时候瞄了一眼,知道这老板肯定又给装多了。
正要说话,就听见护士长在那边骂,“13号有艾滋病你问了吗!”
轰隆一声,张洁觉得房都塌了。最大的一块钢板正砸到她胸口上,她这下更懵了。“13号的手术是……”张洁在脑子里回顾着,她今天是给谁去通知做手术来着。
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花,赵医生怎么碰见她让她去买花的?
左手的手机突然就滑落了。
“赵医生!”张洁猛地站起来,两只眼睛都失了神。
卖花的老板把糕点放到桌子上,低头去捡小护士的手机,正巧听见那边在破口大骂:“你害死赵医生了知道不?他正给那艾滋病病人开刀呢!”
老板的身子晃了一晃,睫毛闪动着,只一瞬间就冲出了门。
张洁这时也反应过来,顾不得拿什么东西,拎起包和手机就跑。她出了门看见那老板正横穿马路,来回的车哔哔地冲他叫,他却毫无反应。
一辆黑色别克急刹车停在他跟前,那车主正摇下玻璃要骂他,他却已经跑走了,直奔地铁口。
张洁跟着那老板身后跑,也不管那些车主骂不骂她,急忙跑下楼梯看见一辆开往省一院的地铁正要关门,便冲了上去。
花店的老板在地铁上也没停,一边拿自己手机打着电话,一边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
“让一让,让一让。”张洁跟在那人身后,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转过身把自己的包从后面拽了出来。
那老板还在打电话,但是对方好像没有接。
张洁觉得这老板和赵医生认识,从他刚才的反应,从自己提到赵医生时他的笑容,从……一开始赵医生点名来这家买花。
地铁的门开了,省一院站到了。老板头一个冲了出去,出去的位置正好是楼梯口,张洁跟在他后面,一边跑一边担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