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兴致都很高，话题越扯越广，桔梗甚至站到书柜前，跟他讨论某一本书里的备注、某一部电影里的音乐，还推荐自己最喜欢的话剧导演……

等回过神，已经是下午四点。桔梗想起还差一张照片，让他摆个日常的姿势拍拍就好，于是犬夜叉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毛，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衫，如此随意的宣传照就这样诞生了。桔梗按下快门时，被定格的画面逗笑，很不一样的犬夜叉，可这才是真实。

送桔梗下楼，犬夜叉说：“要不直接去吃晚饭好了，真饿死了！你想去哪儿？”

“出去吃？算了，一不小心会被围堵的。”桔梗见犬夜叉垮了脸，笑着加了一句，“下次吧。”

他立马喜上眉梢：“好，下次！”

☆、顺路

那篇稿子最终被主编退回了。他说：“除了那张照片还有点价值，全篇没有看点。”

“难道只有负面才是吗？这是我跟他本人接触后的真实感受，大家想看的难道不是这些？”一般来说，桔梗不会这么冲动地顶撞上司，只是这一次抱了过高的期待，然后被辜负了。

“或许，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主编用一种看职场新人的眼神看着桔梗，“没能问出有价值的信息是你采访的失职，没能让人觉得真实有趣是你写作的失职。”

这两个“失职”让桔梗无可反驳。

犬夜叉那边没再过问稿件终版和发布，桔梗还是按常规流程通知了他一声。他回复说：“没事，下周五有电影发布会，你们杂志社应该也会派人，到时候出通稿就行了。”然而真到那一天，桔梗并不在前往的行列。

转眼到了圣诞节，大学里的老朋友照例要聚餐，今年轮到桔梗这里。她告了半天假，去超市买食材。站在冬日的寒风中等公交车真是一种煎熬。桔梗望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不断登上自己要坐的线路，暗暗后悔没选择地铁。

上次之后，桔梗跟犬夜叉没再联系，就连说好的“下次”也无人提及。所以当电话响起，屏幕上出现“犬夜叉”时，桔梗一阵恍惚，愣了半天才滑屏接听。

还未及开口就听对方急吼吼地说：“你要去哪儿？我载你一程。”

“啊？”

“看你左前边！黑色的车，尾号70的。”

桔梗循着方向望过去，看到一辆黑色奥迪，驾驶座上的人正冲她招手。她走过去，犬夜叉打开了副驾座的车门。

大概是冻得太久，手脚麻木，连脑子也变迟钝了。直到坐进车里，身体回暖，她才突然想起要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路过。”犬夜叉说着已经发动了车子，“去哪儿？是这个方向吧？”

短句总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熟络感，桔梗一时不习惯，回道：“西坝北街，多谢了。”

“没事，顺路。”犬夜叉倒也没有纠结这份客气，哈哈一笑带过了。

等红灯的时候。“说起来，你还欠我一顿饭，今晚有空吗？”没有任何铺垫，他就这样把问题直接抛过来。

一时之间，桔梗不知该欢喜还是忧虑。她没有选择，只能拒绝：“抱歉，今晚跟朋友有聚会……是历年的传统，而且今年是我负责，不能缺席，所以……”

“传统啊，那没办法了。”犬夜叉露出遗憾的表情，似乎又有些懊恼，“我应该提前约的。”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有些低沉。

“都是些什么朋友？”

“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大学同学……”

“订好位子了吗？”

“我们都是自己在家做……”

“你去西坝北街，是买食材吗？”

“嗯。”

“打算做什么？”

“煮火锅。”

见犬夜叉停住了不再发问，桔梗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兴致太低，于是主动搭话：“你有什么事？怎么会路过那里？”

“噢，乔帮我约了位前辈聊剧本。”犬夜叉很高兴地回着。

“新电影？”

“嗯，”他侧头看了桔梗一眼，“发布会那天你没去。”

桔梗不自然地笑笑：“工作安排嘛，也不是我说了算。”

“那你原本想去吗？”

对话戛然而止。桔梗几分疑惑几分惊讶，盯着他突然崩紧的侧脸，没有给出回答。最后是犬夜叉自己转开了话题。

直到快要下车，桔梗才看着他，格外认真：“坦白说，我觉得去不去都不重要……如果真可以选择，我期待的是你镜头之外的样子。并不是说你身上有偶像包装，而是那种环境下，会滋生很多误解……”

犬夜叉在她面前展开一个缓慢而完整的笑，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问：“你买那些食材大概需要多久？”

还没从他突然靠近的动作中缓过神，桔梗急匆匆地回答：“一个小时差不多了，怎么？”

“我那边一个小时肯定能结束，回来的时候顺道送你吧。”犬夜叉看起来心情好极了，连尾音都是上扬的，她好似没有什么理由拒绝，点点头。

“那一小时后见，到了给我打电话。”

☆、睡骨

趁着过节，超市里到处贴着打折优惠的标志，逛到生鲜区时，魂魂来电话说她已经买好底料，问需不需要过去帮忙拿东西。桔梗看着快满的购物车，想起犬夜叉那句“一小时后”，忍不住笑说：“不用了。”

果蔬区等待称量的队伍有些长，桔梗来到队尾，刚刚站定就觉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回头一看，竟是熟人：“骨学长？”

骨崎温柔一笑：“好久不见。”

桔梗上下打量他一番，歪头笑道：“看上去比在学校时精神多了。”知她又在吐槽自己课堂嗜睡的毛病，骨崎也不恼，两人随意聊起了近况。

他比桔梗大两届，是医科生，原本不可能在课堂上碰见。但骨崎爱睡觉的名头已到了神级别，有几门公共课教授实在忍受不了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瞌睡，即便期末考试过了及格线，也愣是让他挂科重修，结果照睡不误，就这样碰见了桔梗，加入了她的朋友圈子。

“跟那些家伙经常见面吗？”

“看情况了，刚开始工作都挺忙的。不过我跟魂魂住在一起，见面很方便。蝴蝶和飞鸟就有点儿远了。椿最远，她去了耶鲁，圣诞节放假才回来。”

聊起她们，桔梗自然提到今天的聚会，问：“骨学长要不要来？”

骨崎挑了两盒排骨放进购物车，笑道：“好啊。”

之后两人就一起逛，聊工作，聊北京的交通，桔梗忍不住说起犬夜叉那篇稿子的事，说回家后被主编那句话气得要死，差点儿要怀疑自己的能力。

“这么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换一个呢？”

“既然选择了，就想把它做好，更何况，也并非全无意义……”桔梗在货架上瞟到某个熟悉的外包装，走了下神。

“还跟以前一样啊。”骨崎笑了笑，侧头看她，“桔梗，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信仰的人……”

“信仰？”桔梗拉回目光，对骨崎这个突然出现的话题感到很是疑惑。

“我说的可不是宗教之类，”骨崎推着购物车，选了个宽敞的过道，足够容纳两人并排行走，“而是某种笃定、某种坚持，以至于对其他事产生不了很强的胜负欲，让人觉得十分温和、平静，好像没有什么事能令你大惊失色或者慌乱、茫然，内里有股韧劲……”

被人当面做评价的感觉很是奇妙。应该都算是褒奖，可桔梗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太对，却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骨崎见她没有接话，也就调转了语气，半开玩笑说：“椿当时最气的恐怕也就是你这一点吧，也难得你们关系能一直保持这么好……今天她也去，是吗？”

“嗯，五点的飞机，正好能赶上晚饭。”

走出超市的时候，离跟犬夜叉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骨崎帮忙拎着购物袋，陪桔梗一起站在路口等着。风还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