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 冷静。”斯蒂夫开口。
“我很冷静。”
不，你一点都不。
托尼·斯塔克的脸色非常平静, 但作战经验丰富的美国队长早已洞察一切。节奏混乱的呼吸, 僵硬的手臂, 以及微微颤抖的嘴唇……每个细节, 都在表明托尼临到了爆发的边缘。或许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斯蒂夫将注意力从好友身上转开，落在对面。身穿蜘蛛战衣的女孩抱头蹲坐在窗前，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没听见。
他向前跨了一步，走到死侍身边，按住他的脉搏，飞快地扫视一番，做出了判断：“他需要急救，我先带他下去。”
托尼点了点头。
斯蒂夫回头看着他：“我想，你们需要——冷静下来, 谈谈。”
托尼不置可否看着他把地上的红制服男人扛起来, 进了电梯。随着电梯门的合上, 他转身走向房间中央。
佩特拉还是一动不动地捂着耳朵。但她非同寻常的听力还是让她清楚地听见了那句：“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她小心翼翼地分辨男人话音里的情绪，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大脑里有一个声音如同警铃一般嗡嗡叫着。这是不妙的征兆, 但并未给她指明方向。
“队长吗？”佩特拉睁开眼，慢慢地背过身去, 但还是不太敢和托尼对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托尼在沙发边坐下，用一种——听上去很和颜悦色的语气问道。
“嗯，呃……格温, 还有我朋友MJ，内德，哈里，以及奇异博士。”佩特拉无措地看着他，咽了咽口水，“其实也不是很多，还有那几个英国巫师，死侍……如果队长也早就猜出来的话？”
她的预感是对的。
随着一个个人名的报出，托尼果然绷不住脸色，勃然大怒：“这还叫不多？！”
呃，好像是有点多。
但至少不像他是个钢铁侠而全世界人尽皆知。
暴风雨来了。这下，佩特拉反而安心一些了。
“我早就试图告诉您的，但是你不听！”她也大声说，“如果你上次没有急着走——”
“那还是我的错咯？”托尼气笑了，“谁会想到呢？刚进公司时笨手笨脚打碎五个咖啡杯、打翻文件夹还撞坏一个机械臂的瘦小的女孩会是蜘蛛侠？——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真以为我没看见就不知道了？——可以，你的演技绝对是特工级别的了，难怪一直不情愿去医院，是怕被检查出来？”
她先是沮丧地低下了头，听到后半句才忍不住抬起来，反驳：“我不是故意的！那时候、那时候我刚获得这身本事，根本没办法控制力量……弄坏您的东西我真的很抱歉，斯塔克先生。”
他不喜欢听人语无伦次地反复道歉。
托尼皱眉看着她，过了会儿，慢慢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撞上来——”
“因为我前一晚被一只变异蜘蛛咬了。”佩特拉急着解释，差点咬到舌头，“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头很晕，身体也很不舒服，五官变得很敏锐，看到的东西太多反而什么都看不清……我很抱歉。”
她没有欺骗他。
那头乱糟糟的、卷曲的头发耷拉下来，垂在眼睛前面，蒙上一层阴影。看上去无辜又可怜，但的确，她不是罗曼诺夫那样善于伪装和欺骗的特工。
只是一个有着特别的秘密的小女孩罢了。
托尼按住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他的舌苔有点想念白兰地的味道，但他的珍藏并没有放在这一层。而当着被教育的青少年喝酒也不是什么好事。
“帕克小姐，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他从额头上放下手，问道。
佩特拉咬住嘴唇：“我想帮助……别人？”
“我知道你叔叔的事情。”托尼尽可能保持平静，“在那样的事情之后，你依然愿意主动帮助别人，这种态度值得表扬。但你要清楚，你只有十四岁。而且，还是个女孩。”
她抗议地说：“旺达也还是高中生，可你们从来没有限制过她做什——”
“她当然和你不一样。”托尼提高声音，严厉地瞪着佩特拉，“她是个女巫，而且比你更懂得如何掌握和使用自己的超能力——而你，我亲爱的蜘蛛侠，你在新汉普顿做了什么？”
她一下子焉了下去：“可就算换做别人，也不一定能预料到交叉骨会选择自爆？”
“但是他们至少能够保护自己，而你呢？”
托尼的口吻隐隐夹带着怒意。他想起了神盾局特工的报告，虽然主要承受了伤害的人是死侍，但蜘蛛侠背上的伤看上去也很糟——科尔森隐晦地问过他，要不要给蜘蛛侠找个医生。那时候他怎么想来着？
嗯，男孩子么，伤痕就是荣耀，受点皮肉伤不算什么。过几天不就又看到他在纽约街头活蹦乱跳了？
托尼啧了一声，天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他有些烦躁，不想深究。该死，如果他早就知道……
“难怪你事后请了三天假。”托尼一阵后怕，同时，他感觉头更疼了。
他早该意识到的，那时候她还经常在自己身边乱晃，偶尔会因为牵扯到身体的某个部位而龇牙咧嘴，但那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因为这孩子笨手笨脚，容易磕碰到自己。
“我没事的。”对面的蜘蛛女孩怯怯地说，“小伤而已，蜘蛛毒液有一定的自愈能力……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
“这不是你乱来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托尼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头了，稍微稳住，放缓了声音：“你还没有准备好，帕克小姐。”
“什么意思？”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的同时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愕，“我明明已经——”
“那就不会总是弄得满身伤了。”托尼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设计这套制服，不是为了让一个小孩子整天在街上乱晃，自以为是地逞英雄——没错，你有超能力，可那又如何？神盾局榜单上的超级罪犯一抓一大把！你现在该做的事情是回到学校，好好学习。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同意你进实验室？”
佩特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的时间不该浪费在这里，佩蒂。”他难得称呼了她的名字，声音柔和地说，“超级英雄很多，并不差你一个。我希望你能够发挥自己的天赋，不管是麻省理工学院还是哈佛，只要你肯努力，没有哪个学校不愿意接受你——”
“可那并不是我的目标！”她终于喘过气来，难以置信地瞪着托尼，“难道你想让我现在还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老老实实地背着书包上学吗？”
“没错。”托尼冷酷而□□地提高了声音，“这才应该是你的目标。当超级英雄并不会帮助你的婶婶减轻多少负担——你应该很希望她能为你感到骄傲，不是吗？”
她无法反驳。
没错，所以她不能告诉梅自己的秘密身份——而同样的，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纠结着不想让托尼知道的原因。因为他们都一样，会以年长者的姿态教训她，不要逞英雄，你只是个小孩子，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当然，那是因为他们确实在关心她。
如果本叔还在的话，他会怎么对待自己呢？
佩特拉茫然地想着。
她不知道。本叔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没法获得他的支持……或是反对。
“对不起。”最后，她只能这样说道，无精打采地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委屈。
托尼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来：“很好，现在你把这身战衣还给我，然后回家去，好好地冷静下来想想。”
佩特拉再次睁大了眼睛，在听清楚他这句话中最浅显、直接了当并且毋容置疑的意思后，那双褐色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湿气，看着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在托尼经验丰富的多年生涯中，对付女人的眼泪有很多种办法，但从来不是这种场合。他相信自己差点要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