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国师大人(358)
冯妙君摇了摇头:“你错了,器灵的诞生实则与铸器无关,只看附灵过程。”这也是多数修行者的误解。
苗奉先奇道:“附灵?”这个词他从未听闻。
“即是将生魂附到法器中去。”这是天魔所用的术语,今人已不得闻,“你听好了,只有生魂方可。”
所谓“生魂”,即是指肉身还未死亡的魂魄。“上古仙人捕来强大妖兽,都要趁其活着的时候将血肉祭入法器为灵,这就是攫取生魂的过程,称为附灵。”她进一步解说,“之所以要用生魂,乃是由于此时的魂魄与肉¥¥身关联紧密,炼其血肉祭器,则功成时可以保持法器与器灵之间的关系也如魂与身之间那般亲密无双。因此附灵的关键,就在于能够成功转移这种关联,使之成为器灵附著于法器的纽带。”
苗奉先听出了不对劲:“可我六日前就已死了。”
“按理说来,你的魂体逸出,躯体也早就失掉活性,不能用于炼器。”智慧生灵死掉之后,魂魄与身体的纽带就已断裂,“不过凡事总有例外。黄金城本身就有非苗氏后裔无法使用的特性,这是一大优势,再说你与它的关联其实并未完全断去。”
关联。苗奉先喃喃念出这两个字,若有所悟,下意识转头看向晗月公主怀里的儿子。晗月公主不知他们所言何意,但觉心底寒意升起,不觉退出一步:“谁也不能伤我儿子一根汗毛!”
冯妙君轻咳一声:“恐怕还真要动到他。”
晗月公主柳眉倒竖时,冯妙君已经转向苗奉先:“他是你在这世上留下的、与黄金城唯一的联系了。以孩子的鲜血为引,方有些许希望。”
夫妻俩松了口气:“只要取血即可?”
冯妙君点头:“有言在先,附灵过程极度痛苦,失败则灰飞烟灭,连投入轮回的机会都不再有;即便成功,器灵从此也只能守着黄金城,一存俱存,一亡俱亡,没有再世为人的希望。”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凡人寿数有限,仔细想想,值得么?”
晗月公主这回是听明白了,脸上闪过不舍,却开口道:“不值当!不做这劳什子附灵了,我要奉先下轮回转生!”她转头望向苗奉先,“就算你留下来陪我,可我最多只能再活数十年;儿子若不能修行,也最多百年寿命。等我们都作古了,你却要如何是好?”
丈夫若是选择留下来当黄金城的器灵,那么当所有亲人都离世了,等待他的就只有永恒的孤寂。
她舍不得。那就不若舍了这一世的夫妻情分,让他正常投入轮回,以后还有生生世世。
苗奉先轻轻抚着她的面庞,哪怕全无触感:“无妨。”这才问冯妙君,“有多大把握做成?”
“四成。”冯妙君据实以告,“这过程中要撕扯魂魄,不再保留原有的三魂七魄。我看你魂体坚韧,应该能承受撕裂之苦,不至于像普通修行者那样魂飞魄散,否则连一成也没有。”
第466章 刮目相看
今人不使用附灵之法,一是不明其理,二是寻不到强壮的魂魄,三是有损阴德。
晗月公主听得手脚冰凉,苗奉先却欣然道:“比其他人附灵的一成把握已经强过太多。好,那就麻烦你了。”
晗月公主大急:“我不允!”
苗奉先冷静道:“没我护持,你母子二人处世多艰。”
晗月公主转向冯妙君:“施这等神术,于你也有损伤,对不对?”
“这个么,你不必考虑。”她得了峣地这个天大的好处,怎可能全无付出?冯妙君轻轻道,“你们还有半个时辰可以自行商量,只须告诉我结果便好。”说罢走出宗庙,将时间与场地留给这一对命途多舛的夫妻。
身后传来晗月公主的抽泣声,冯妙君微微摇头,将注意力投向别处,不再听取他二人对话。
也该给这对夫妻留点时间,说些体己话了。
她走到半山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人声,并且人数很是不少。再往前走,辅殿之外竟然乌泱泱全是人,从服制来看,多为峣廷官员,这时都凑在一起细声议论,有的面色黯淡,有的慷慨激昂。
冯妙君一怔,才想起峣廷易主是由天道降讯,所有人都能听闻。这些官员原本以为城破后难逃一死,哪知上头突然变了天,活命的同时却换了国君。
心里头那滋味,实是一言难尽。
她足下站定,吩咐身边将领道:“去知会他们,今日午后廷议。”她现在手头还有要紧事,无暇去周旋这群官员。
后者领命去了。
不过此时赵汝山赶到,身后还跟着一人,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冯妙君也看到了,侧头微笑道:“莫国师,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莫提准,他面色严肃,只沉声道:“冯妙君,真有你的!”
他和赵汝山就在山门外抗敌,也明大势已去,正想着带晗月公主母子突围而出,哪知转眼就接到峣国归降新夏的天谕!
紧接着魏人就退了兵。
他对魏夏的协议内容一清二楚,也就知道萧衍不得不退兵回魏,峣国终于渡过难关。此时他再面对冯妙君,心中难免就感慨万分。“你何时赶来印兹城?”
他们在这里打生打死,难挽峣国颓势;冯妙君倒好,连与人动手都不必,就结束了战争。最可怕的是,她还顺手将峣国收入囊中!
魏国和晋国花了恁大力气都没能做成的,她轻而易举就办到了。这坐收渔利的本事,莫提准自己是甘拜下风的。
当年自己带她离开那个魏国的乡下小城前往晋都时,可万万没料到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有朝一日会成为叱咤风云的女王。
唯一不变的,只有她始终深沉的心机。
这问题问得好,冯妙君也是肃容道:“来了很久啦。莫国师为印兹城百万生灵奔波,妙君感佩。”
也即是说,他的所做所为,她都看在眼里。现在峣国为她所有,她说出这话好似无甚不妥,但听在莫提准耳中总有一股子为他人做嫁衣的憋气。他目光冷凝:“能收走峣国是你的本事,未知晗月公主母子何在?让我一见。”
“晗月受惊吓过度,现在正于庙中歇息。”冯妙君面色缓和下来,温声道,“稍候她好转,我请她自去见你。”
晗月身为晋国公主,莫提准提出要见她也很正当。冯妙君并未一口回绝,而是用了“稍候”这样的字眼去安抚他,时限短,并无糊弄阻拦之意,所以莫提准同样面色稍霁。这时又听冯妙君道:“请转告晋王,他无须再忧烦魏国进犯。”
魏国从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它大举侵峣,晋也感唇亡齿寒,才会出兵支援峣国。然而现在峣国被新夏所收,新夏与魏国之间又有互不侵犯的条规,那么等若是魏国从此再不能东征——至少在协议时限内不能。这样一来,在峣地东侧的晋国就被整个新夏隔开,数十年都不必直面魏国的威胁。
只要新夏不翻脸,晋国几乎就没有边患可言了。
当然对晋王和莫提准来说,新夏初立不久,国力尚弱,对晋国暂无威胁,与魏国不可同日而语。表面看来,新夏的横插一脚让晋国没有占到好处,可实际上峣地归入新夏,也让晋国沾着了雨露,一劳永逸。
冯妙君此语,意在提醒莫提准这一点。
后者也是人精,不须细想就能明了,当下点了点头:“我等着晗月公主。”言罢,转身去了。
赵汝山倒是有些怔忡,未料到冯妙君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走莫提准。不过回头想想,现在峣地都归她所有,已成既定事实,莫提准即便愤怒不快又能如何?
同样地,即使他们这些峣国旧臣再痛心、再愤懑,又能如何?
冯妙君将他神色看在眼里,这时轻轻呵了一声:“赵将军倒是积极。”
赵汝山见她凤眼含威,讥讽之意昭然,心里微懔,低头道:“臣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