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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你心里不挪窝(13)

苏岸很平静,熬了整夜,英鸷眉骨上笼了一层疲惫,冷削的轮廓柔和不少。

“凡事都有可能。但再遮天蔽日,也总会被连根拔起。”

声音清冷却让人心安。让听的人恍惚觉得,他说的,就是事实。

说完这句,苏岸站起,修长指节在办公桌上缓散点了两下:“回去休息两天,随时待命。”

一群年轻人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假正经:“是!”

这个月5号转眼便到。

今天星期五崔依依需要上课,但因为要到戒毒所见崔父,崔依依早上上了两节课请了后面三节课的假。

第二节 课下课,她从教室里出来,朝校门走去。

易胭车停在外面,崔依依一眼认出她的车,走过去拉开副驾门上车。

易胭昨晚上的晚班,回家就睡了三个小时又出来了。

崔依依看易胭黑眼圈,她皮肤白,眼底的青灰更是明显:“易胭姐,你昨晚上的夜班吗?”

易胭发动车子:“嗯。”

崔依依有点愧疚,低头拽书包带:“对不起,总是麻烦你。”

易胭打了个哈欠,实在有点困:“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待会回来就请我喝杯咖啡吧。”

崔依依笑了,却是看向窗外,嘴边笑有点惨淡,喃喃道:“你帮我和奶奶那么多忙,一杯咖啡怎么够呢……”

她声音很小,自然不会被易胭听到。

一路崔依依有一搭没一搭跟易胭说话,戒毒所在郊区山边一处山脚下,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戒毒所。

春节过后天气没有回暖,今天也没太阳,天灰蒙蒙的,白云滚着灰雾。

戒毒所铁门大开,灰色建筑如落魄老人,院子里已经有几户家属等候。

易胭和崔依依穿过人群,走进民警办公室,一进门有两个民警坐在沙发上喝茶,对面一位民警坐在办公桌后,易胭和崔依依径直朝办公桌走过去。

民警一身浅蓝色制服,低头翻阅资料,人过来他没抬头:“姓名?”

崔依依已经来了很多次,知道他问的是吸毒者名字:“崔环杰。”

“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探视家属需要登记。”

崔依依拿出身份证,低头拿笔在登记簿上签名。

这边易胭放了几百现金在桌上。

民警拨过来数了数,在崔环杰一行记下一个数字。这些钱是家人给监禁者交的每月伙食费,交的钱越多,加的伙食越多,有些小零钱也可以给他们到里头超市里买点东西。

起初崔依依并不愿意每月给崔父交钱,但经不住崔父百般电话威胁,最后还是妥协。

易胭又放了几百在桌上,还有自己的身份证:“易檬。”

面前两个姑娘一来就是看两个,这得是什么家庭,但民警见惯世面,倒是见惯不惯,漠然接过钱。

易胭在登记簿上签完名,指尖按着本子推了过去。

民警:“到隔壁房间等,会有人带他们跟你们见面。”

不等民警说完,易胭已经插兜走了出去,崔依依跟在她身后。

隔壁房间来探望的人多,房间又不大墙边还扔了一大堆鞋,有几个男人在抽烟,屋里一片烟雾缭绕。

易胭皱眉,不往里走了,倚在门边。

玻璃和铁栅栏隔开家属和监禁者,内外各放两台电话,家属之间可以交流。民警每次会带两个戒毒者上来,让他们跟家属见面,这边结束了再带其他有家人来探望的上来,轮流探望。

易胭冷眼看着前面两个家庭。

左边一家一个妈妈抱着三岁多的孩子站在看台上,孩子叽里呱啦地拍着玻璃,喊着爸爸。孩子母亲似乎也跟着笑,里头的父亲也攥着电话逗孩子。一家根本不把吸毒当回事。

而另一边那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母亲来看二十多岁的儿子,里头男的头发都被理成只剩头发茬,母亲一直在苦口婆心劝儿子,无非说些让他以后不要吸毒,出来好好做人的话,而儿子似乎很厌烦听到这种话,呛了几句,最后不耐烦挂了电话扔下母亲离开。

那个母亲红了眼眶。

易胭一向不是个多感性的人,但看到这一幕心还是纠了一下。

她看不得这种场面,转身想到外面透气。

刚出门,目光在触及对面人影时脚步一顿。

苏岸倚在一辆车旁,手插西裤兜里,头颈微低,姿态颇有些放松。

距离上次清吧偶遇后两个人已经半个月没见过面,但酸涩的感觉却分毫没随时间淡化。

一见面,这几天被搁置的念想又重新暗涌。

隔壁办公室一名民警冲出来,就刚才那位数钱的小兄弟:“操!今天怎么突然有时间来看我了!”

闻声对面苏岸抬头,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缓淡朝旁边一瞥。

易胭没有动作,四目蓦然相对。

第10章 再遇

民警陈探走过去,拳头砸了一下苏岸肩膀,开玩笑道:“百年不见了啊兄弟。”

苏岸收回目光,看向他:“两个月。”

“操,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苏岸开车门,从副驾拿出一个纸袋递给陈探。

陈探接过来:“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打开看见里面的一身女裙,陈探骂道:“操,不仅没给我买东西,还要我帮你送东西。”

陈探收起袋子:“这裙我妹落你家里的吗?”

几米之外的易胭心跳瞬间静止。

她定定看着苏岸,甚至都忘了收回目光。也忘了为什么苏岸会久违一次恰好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拿出了一条裙。

苏岸没看她,嗯了声。

易胭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下,心脏一阵酸涩,可是不会有人注意到。

陈探有点不满:“这丫头怎么整天丢三落四的,”说完他看向苏岸,眼神揶揄,“你怎么不自己拿给她?怎么,吵架了啊?”

苏岸语气平常:“没有。”

陈探:“正好我差不多要下班了,早餐还没吃,一起去吃个饭吧。”

陈探说完把手里纸袋递过去让苏岸拿着:“先放你车里,我进去拿个手机。”

易胭只觉得周围的风似乎更冷了。

苏岸纸袋拿在手里,没什么兴致,重新靠回车旁。

易胭站在原地,固执盯着他手里的米白色纸袋。

一个女人衣服落在男人家里,跟一个女人在男人家过夜道理一般,暧昧影绰,与性挂钩,甚至,与爱交融。

前几秒只是意识到有女生跟他关系好就让易胭受不了,现在意识到这一层,易胭整个人仿若跌入冰窖。

寒气顺着易胭脚底爬起,攀上心脏。

她从来不怕苏岸不理她,无视她,甚至不爱她。因为她一直以为苏岸不会爱人。

可是,他真的不会爱人吗,还是只是,不会爱她而已。

易胭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但死穴却往往被苏岸捏住,最后一捏断颈。

不知什么时候,崔依依已经来到易胭身边,伸手拉拉易胭。

易胭这才回神,没再看苏岸,回头看向身旁。

这还没几分钟,崔依依就探视完崔环杰了。

崔依依眼眶微红:“我看完了。”

没等易胭问她,她便抬头,虽然鼻头微红,但笑着说:“还是一样把我骂了几句就撂电话走人了。”

崔环杰从来不会跟崔依依好好说话,易胭也知道。

“对了,”崔依依往里头指指,“易胭姐,你……”

似乎是觉得说妈妈奇怪,崔依依绕过这个词:“她出来了。”

易胭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神情冷淡。

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站在栅栏玻璃后,正朝她招手,女人五官艳丽,与易胭几分相似。

只不过气质没有易胭强硬,眼神多几分天真。

易胭仍旧没能忽略不远处苏岸的存在,即使他不说话,仅仅是站在那里。

但易胭也没再回头,朝女人走过去。

易檬皮肤很白,眼睛里浑然天成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