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女人搂着五六岁的苏岸。
易胭紧紧盯着照片上的小男孩,那双眉目分明是苏岸的。
直到看到这张照片,易胭才将小哑巴的眼睛与苏岸的眼睛重叠上。
只不过小哑巴右眼角下有泪痣,苏岸没有。
也正是因为苏岸没有泪痣,且苏岸与她是最亲密关系的原因,易胭从来没把小哑巴与苏岸放一起联想过。
这是在她生命里活生生的两个人。
两个人性格都冷,但小哑巴比较会袒露情绪,仇恨、厌恶等情绪,易胭都曾在他眼睛里看到过,小哑巴身上带刺。
而苏岸相比就要冷静得多,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易胭偏偏没想这是因为苏岸成长了的原因。
到头来,这两人根本就是一个人,小哑巴是苏岸,苏岸也是小哑巴。
她现在也大概能知道苏岸其实不是真的哑巴,可能是为了不暴露他本身的特点,又或者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直到此刻,以前苏岸有些易胭找不到理由的行为瞬间全都解释通了。
前段时间警方收到关于映沙的照片,易胭成了怀疑对象,苏岸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信任她。
且在她不肯说出映沙是她双胞胎姐姐之前,苏岸先说出了映沙是她姐姐的事实。
她还记得当时她被苏岸压在身下,他的语气平静又笃定,说映沙是她姐姐。
易胭当时太过惊讶,多天后才想起问苏岸为什么会知道映沙与她是双胞胎。
苏岸给她的理由是他信任她。
当时易胭对苏岸这句话根本没有怀疑,苏岸人话少,一旦说话,说出来的话认真又简短,让人不得不信服。
却不知是苏岸早便认识她,见过她和映沙,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
想触碰不敢碰,易胭犹豫许久手才伸向那张照片。
刚才因为盯着小时候的苏岸盯得太过入神,易胭忽略了照片上其他细节。
拿起老照片,照片右下角一个‘洛’字猝不及防闯入易胭视线。
三点水,各。
照片的‘洛’字是苏岸的字迹。
易胭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字,下一秒不知想到什么,心脏骤停。
洛,毒枭洛,毒枭鹰钩。
信息自然而然接连到一起,易胭一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攥着照片的手骤然收紧。
当年小哑巴家里出事,易胭是唯一一个知情者。就算当时她年纪小,她也大概知道小哑巴家不是寻常家庭,能让父亲带着映沙和手下上门追杀的人家,本身就不简单。
也就是说,苏岸的原生家庭不是寻常人家。一个跟她一样出生便命运不公平的人。
小时候易檬还没带易胭逃跑的时候,易胭是听过一些传闻的。
她父亲和另一个地区格外活跃的毒枭鹰钩有过节。
毒枭鹰钩的儿子代号洛、苏岸照片上的‘洛’字、苏岸家肯定是与毒品沾边的人家。
只几秒之内易胭便理清了来龙去脉。
苏岸……
苏岸是毒枭鹰钩的儿子,也就是那个曾经苏岸亲口说过没脑子的毒枭洛。
在房间里坐了半个小时后易胭才慢慢缓过来,她就那样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她想起平时在主卧里进进出出也没看到这个盒子,如果这个木盒子是早便放在这里的,易胭不可能对这个盒子完全没印象。
那么只可能是苏岸故意让她看见的。
意识到这一层,易胭心脏一抖。
“苏岸……”苏岸不是还没醒吗?
昨天她回家的时候还没注意到这个盒子,苏岸回来过?
下一秒易胭起身冲出了主卧。离开家后下楼,驱车直奔医院。
回来时尽遇红灯,去医院路上索性一路畅通无阻。
停好车后她直奔住院楼,今天去二十楼的电梯似乎要比平时慢。
电梯门一打开,易胭冲了出去,路上差点撞到护士。
如果说易胭在没来医院之前还存着侥幸心理,存着那么一丝侥幸,或许是自己误判了,苏岸不是哑巴哥哥,也不是毒枭洛。
直到闯进病房。
原本该躺着个人的病床上空荡荡,床单被褥铺放整齐。
易胭浑噩的奢望终于被打破,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她不知道苏岸是什么时候走的。
身后传来一位路过的护士的询问:“你好,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易胭这时才回过神,她连忙转过身:“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护士道:“早上,早上六点多便退病房了。”
六点多。
正是易胭早上离开病房到急诊上班的时间。
第99章 操纵
稻田尽头, 乌云压天际,闷雷滚滚。
田边树梢被暴雨前大风吹得簌响,映沙脚靴碾灭地上香烟。
映沙不吸毒, 只吸烟, 她呼出最后一口烟:“苏警官,我说过后会有期, 没错吧。”
身旁人身披黑风衣, 旧伤还未完全痊愈,肤色苍白,眼神平淡无波。
苏岸视线淡淡落在面前的绿油稻田上,漫不经心嗯了声。
映沙笑了下:“只是没想苏警官竟然是洛先生。”
毕竟两个身份智商不匹配, 任谁都想不到。
映沙没有客气, 直白道:“把你父亲打拼下来的事业全败光, 我想这世界上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失败的人不多。”
苏岸闻言没情绪没一分波动, 声线不疾不徐:“术业有专攻, 贩毒方面我不精。”
映沙懒懒靠上身后的树, 声调微扬:“哦。”
“这么说苏警官是个在警察那边当卧底,还能把家业败光的毒贩, ”映沙瞥了眼苏岸,“你有点失败啊,苏警官。”
苏岸不为所动, 侧眸目光慢悠瞥了她眼:“所以这不是投奔你了。”
一开始映沙接受毒枭洛的投奔她便不安好心, 黑吃黑还需要耗费自方力气与军火, 交给警察既能清掉毒枭洛, 又不用自己这边出手,一举两得的事儿。
所以映沙才故意放出真情报的风声,塑料厂是他们交易的地方。警察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然而映沙本身也是个不怕死的人,脑内花样千奇百怪。原本打算作壁上观,但昨晚却心血来潮想去看看。
毒枭洛向来深居简出,几乎没人见过他,蠢又没用是人对他的评价。这样的人肯定没什么心计,会如约到塑料厂等她。
事实证明毒枭洛的确去了。果然没什么脑子。
映沙嗤笑了声。
她靠在树干上,几秒后后背稍使力站直身子,朝苏岸伸出一只手:“苏警官,合作愉快。”
说着她扫了眼苏岸身上的伤,随口一句道:“过往的就不计较了。”
苏岸即使身上有伤也站得笔直,他收回目光。
没犹豫也没停顿,苏岸抬手握住映沙伸出来的手:“合作愉快。”
“很好。”
说完二人松手。
外面风大,苏岸身体还没完全痊愈,在这里也站了有一会儿了,他说:“先回去休息了,有事再说。”
映沙也没为难他,点头:“行。”
苏岸刚离开,过不久钱宇便过来了,他看着苏岸远去的背影,微眯眼:“你信他?”
映沙在田埂坐下,手交叉放脑后,人往树上一靠,顽皮道:“你说呢?”
钱宇也坐下,一腿敞着,他随后扯了根杂草玩,嗤笑一声:“我说过了,他这人很会演戏得很。”
雷声越来越闷,大雨将临。
映沙没回答他问题,忽然问:“这种天气,你觉得怎样?”
“哪种天气?”
映沙视线落在天边的暗涌上:“暴雨前的天气啊。”
狂风、闪电、雷鸣。
钱宇鼻子里出了一声:“这种天气闷得要死,谁他妈喜欢?”
映沙脚微晃,轻飘飘一句:“我喜欢啊。”
暴雨前的暗涌,多好玩啊。
钱宇不知是不是突然反应过来映沙的意思,他忽然勾了下唇:“是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