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下意识就要笑一笑,不料嘴角冻僵了,笑得十分难看:“怎么了?”
秋觉看前辈眉宇间凝了一层白霜,将手覆上去,透骨的冷,哑声道:“我让叶道长来瞧瞧,他见多识广,或许晓得怎么回事。”
“不用了吧?”
秋觉全不理会,为时乐又加了层被子后就小跑着出了门,不到片刻,将叶知行请了来。
叶知行二话不说,仔细查看了时乐的面色又替他进行灵查,沉声道:“这个症状从何时开始的?”
时乐如实作答:“有大半年了。”
“当时,那位……大小姐,可在府上?”
时乐心中咯噔一声响,确实,第一次病发,正是刚将大小姐捡回来。
叶知行眉头紧皱声音沉冷:“我以为,这是涂煞宫的浣灭蛊。”
“何解?”秋觉一听前辈中了蛊,急急问道。
叶知行面色越发为难:“前辈中蛊已有半年,早已入了骨髓,恐怕……暂时无解。”
秋觉瞪大了眼睛:“可是先前……每次前辈都能好好的……”
“觉儿,那怕是大小姐每次都给我解药。”时乐得知真相后面不改色,只无所谓的笑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秋觉嘴唇颤了颤,垂下眼喃喃道了句他怎么可以这样,片刻又责备自己医术不精,未能早日发现。
“怎么能怨你,既然大小姐敢下蛊,他就早做好了准备。”
叶知行道:“浣灭蛊奇就奇在,无论多高明的医者都发觉不了。”
时乐只平静的望向叶知行:“叶道长,若无解药,我能活多久?”
沉默一瞬,叶知行答:“最多两日。”
闻言,时乐抽了口冷气,自嘲:“这小子,下手可真狠。”
再多的,他也不想说了,大小姐的身份本就是个谜,但时乐其人不拘泥于这些,相处时间长了真把对方当亲人看待,没想到对方不仅脾气差难伺候,还一早给他下了致命的蛊。
也是,如果对方是涂煞宫萧执,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此人给时乐下毒也不是头一次。
时乐想,到底是他一厢情愿,怪不得旁人。
“前辈,我先给你把寒气逼出来,这样好受些。”
时乐不再逞强:“有劳了。”
秋觉哑声发问:“那解药怎么办?”
“我去讨回,”叶知行冷静道,将灵力灌注于指尖,与时乐相对而坐,褪下其外袍,以手覆在他心口处:“我先替前辈封住蛊毒,待会儿前辈若是乏了,可以先歇一会儿。”
时乐点头,与此同时,一股暖流从心口处蔓延至四肢百骸,时乐松了口气,所有的痛苦暂时消失无踪。
盏茶功夫,叶知行收拢心神,时乐面上的冰霜已然褪去,脸也有了些血色。
“前辈,我替你去把解药寻来。”
时乐莞尔:“叶道长,算了,你去哪儿寻萧执?”
叶知行难得乱了阵脚,为难的抿了抿唇:“那总不能坐以待毙。”
时乐气定神闲道:“说不定,在我断气前,萧执就回来了呢。”
他不过就随口一说,众人不过也随便一听,都未当真,涂煞宫宫主萧执是何等冷鸷之人,怎会在意他生死特意送解药来?
时乐以自己乏了为由,将忧心忡忡的两人赶了出去,总是温和有礼的叶知行难得失了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时乐知他没死心,却也不再相劝。
横竖要死的人,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大小姐:我的人我自己救,叶知行你滚开
叶知行:……(因为有男主包袱必须温文尔雅忍着没骂脏话.jpg)
时乐:你他妈倒是回来啊,冷死了!
第15章 萧执
时乐躺在榻上想得很清楚,即使两日后真的死了也无妨,他就当在书里做了个梦。
这夜没下雪,苍白的月色落了一地。他仔细回想,每次毒发都是十五月圆之夜,绝非巧合,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按理说本该毫无睡意的时乐,在叶知行替他暂时逼出寒气后,竟迷迷糊糊有些困了,刚沉入浅睡之际,他被一声猫鸣惊醒。
猫鸣截然而止,似被割断喉咙,时乐倏忽睁开眼,某种不可名状的警觉在身体里苏醒,他坐起身,迅速披衣穿鞋,又听得瓦梁上一阵轻响,与此同时走廊一阵急促的脚步,时乐认得这是秋觉的声响。
秋觉刚到门外,时乐就轻手轻脚的开了门,也顾不得他手上端着汤药,就将人一把拉住。
“前辈?怎么了?”秋觉话音未落,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时乐抱住秋觉扑倒在地,原本他们所站的门扇处已被几根骨箭扎穿。
于此同时,伴随着几声巨响,屋上瓦片簌簌落下,骨箭密密麻麻从天而降,时乐抱着秋觉朝一侧翻滚,堪堪避开箭雨。
可两人已躲到墙根处,再避无可避,屋顶塌了大半,清白的月光下他们分明看到几具骨偶咯吱咯吱的挪动身体,朝他们吐骨箭。
秋觉吓得没有半点反应,时乐则咬咬牙,下意识的将气力汇集于右手,挥舞着胳膊以血肉之躯去挡!
千钧一发之际,骨剑并未将他俩射成窟窿,时乐的面前筑起一到灵障,将箭雨隔绝在外。
他怔了怔,自己无意识的一挥手,竟筑起屏障,难道是方才叶知行逼毒唤醒了他的灵力?
“前辈,你……”
“这……巧合,撑不了多久。”时乐驾驭不了体内的胡乱窜动的灵力,加之内息翻涌,让他好不容易被压制下去的浣灭毒再度复发,不多时便额角冷汗涔涔,又迅速凝成白霜。
其实他不过只有两天的命,命丧于此也无所谓,可秋觉不能被他连累,只能咬牙支撑。
“叶道长呢?”
“他去寻萧执讨解药了。”
“……” 好得很,调虎离山?
“是不是萧执要杀我们?”
时乐没作答,沉声道:“待会儿我们沿着墙走,到了门口你就跑,我先拖住他们。”
“不行,前辈你——”
“别废话,我坚持不了多久!” 时乐低吼,拉着秋觉的手沿着墙小心翼翼挪动,及至到了门边,时乐推了他一把,低声命令:“走!”
秋觉咬着牙憋住泪,头也不敢回的往外跑,这边时乐不敢放松,博最后一口气死撑着,他眼前出现重影,已是强弩之末,再忍一忍,让秋觉跑远一些也好……
正当他再支撑不住,要被骨箭穿透灵障刺成马蜂窝的瞬间,一道剑光闪过,骨箭纷纷坠地,剑光紧随骨偶而去,不到片刻,咯吱咯吱的声响传来,七八具骨偶已被无枫剑拆成一堆白骨。
“叶道长——!”秋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微微哽咽,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但叶知行还是先他一步抱起时乐。
“前辈,是我疏忽,中了萧执的调虎离山。”
时乐摇了摇头,已说不出半句话,叶知行透过不算薄的衣衫都能感觉到透骨的冷,方才强行运用灵力让时乐身体里的浣灭蛊加速发作了!
与此同时,院子西面的厢房突然窜起三尺来高的蓝色火焰,秋觉骇然,叶知行沉声道:“是鬼漓族的人。”
幽蓝的鬼火照亮夜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整个宅子包围,好在时乐选的这栋宅子不与别家相连,才免于造成更大的灾难。
“秋公子,我打算带前辈赶回浮余山,说不定师尊有法子解蛊毒。”
秋觉点头:“我也……一道儿去。”
“好。”叶知行一边背着晕过去的时乐,一边拉着秋觉御剑朝东北方向的浮余山行去。
秋觉第一次御剑飞行,紧张得屏息不敢言语,迟疑片刻暗悄悄拉住叶知行的衣襟,叶知行一门心思在如何解浣灭蛊上,全然没往心里去。
他们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北地洋洋洒洒又飘起了雪,叶知行面色倏忽一暗,以灵力化剑,一片雪花落在剑刃上,无声无息碎成两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