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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糖块儿哗啦响(103)

作者:胡八椒 阅读记录

新年将至,街上张灯结彩,连门面寒碜的小穷铺子里都透着一汪喜气。周衡西拢紧了身上的外套,拖着步子走在路上,冷不防踩到结了冰的石坑,身子一晃直接跌到了墙角里。他身上发着高烧,紧着这么一摔根本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周衡西把头脸深埋在膝盖里呼出一口热气,再抬头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歇在寒风里失去了意识。

是时,跟在沈京九后面出门办年货的杨似仙,左手拎着一吊腊肉,右手托着钱袋正在数大子儿。他经过石坑时也没留神脚下,幸而下盘够稳,立在冰上堪堪稳住了脚跟,只是那躺在荷包里的四五个大子儿却是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杨似仙眼见洋钱掉在地上叮当响,自是心疼的不行,忙蹲下身子去捡。他捡啊捡,挨个拾到最后一个大子儿的时候,手背蹭上了一个沾满泥土的皮鞋底。杨似仙顺着皮鞋底的方向抬头一看,立马跌坐到地上开了惊腔,“哎呀妈呀,周、周先生啊这是。”

***

大年三十,红屑爆竹的热闹动静在凛冽的冻风中浸漫开来,平民区的年味扩散到了日租界,大冷天的都有人披着夜色蹲在外面放烟花。

三浦新久在外赴宴晚归,上楼的时候看到陆流云搬着凳子坐在落地窗前看烟花,心中一动,走到他背后含笑说道,“陆君,你喜欢烟花的话,我们应该去日本的花火大会看一看。”

陆流云对此充耳不闻,他现在披着一层“疯子”的皮,理所当然地可以与外界切断联系。面对三浦新久,他完全可以选择性耳聋,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装作选择性眼瞎。

三浦新久见陆流云无动于衷,忍不住伸手轻轻按上他的肩膀。陆流云心中一阵恶寒,缩着胳膊一把撂开他的手,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三浦新久一眼,恨不得用锐利的目光把他剐下二两肉。

三浦新久近来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心情很不错,虽是得了陆流云的白眼,仍宽容地对他笑了笑,完全没把这点小事给放在心上计较。广濑户知道他回来后,把白天整理好的文件拿到楼上给他过目。三浦新久怕他二人谈话会惊动陆流云,抬手止住广濑户,急惶惶地把人引到书房去商量事情。

二人走到书房,广濑户转身把门关上,把文件送到了三浦新久手上,“少爷,三浦风郎离世的消息已经连外人都瞒不住了,社长听说事情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结果,已经准备亲自拨人下来追查了。”

三浦新久听到这话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当初除三浦风郎除得痛快,对其后续发展却疏忽大意了。如今三浦风郎的死讯曝光,就算自己有把握能洗白嫌疑,却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给推到风尖浪口上。想到这里,他眸色一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阿户,从头到尾我们的双手都是干净的,只要点明人是武越州杀的,这口舌上的事情,但凡没有证据就落实不到幕后指挥人的行动上去。”

“少爷的意思是——”广濑户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三浦风郎死了,家族既需要给自己也需要给外人看一个满意的交代。”三浦新久扬起嘴角,笑得很含蓄,“既然这样的话,与其他们费心费力地过来跑一趟,不如我们直接把人送上去顶罪就是。”

“可是,这样一来,您就不怕武越州在社长面前把我们给出卖了吗?”广濑户细细揣摩着他的话,心中略有迟疑,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是,我又没说要送活人过去。”三浦新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滑过他的脸,语气轻描淡写。广濑户眼帘微垂,恭敬地上前欠了欠身子,已然知会到他的想法准备着手去办事了。

“等等。”三浦新久转过身来把人叫住了,“去给真田永一打个电话,让他代为准备两个人帮我把武越州给做掉。”

与此同时,站在书房门外的陆流云,贴着耳朵听完里面的动静后,赶在广濑户出来之前悄悄挪开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莫要惊慌,乔小姐就是个过客,搭手救了周先生一把而已,她后面不会再有出场。

第94章 替罪人

广濑户下楼之后,一通电话打过去,坐在家中愁眉苦脸的真田永一,跟他聊了两句登时来了精神。本着互惠互利这层因素,这二位对着听筒商谈良久,挂完电话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欣慰笑容。

现如今武越州拔了陆家这颗眼中钉,蹭着三浦新久青烟直上,狐假虎威起来难免步子有点飘。他若是安安生生吃香喝辣倒也没人去念叨,偏生这家伙给他点好声气,就能鼻子翘上天,每每在公众场合交涉起来,瞧着就没那么尊敬人了。

真田永一看这条“武姓杂鱼”如此得意忘形,胆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早就暗存了打压心思。如今三浦新久发了话,他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就动起手腕把武越州给推了出去。

尚且不知事态轻重的武某人,此时正在饭局上跟豪客们拼酒。自从香榭丽舍发生爆炸之后,一直在进行休业整顿,近来新开的一家俱乐部成了温柔乡里的新秀。武越州今天赴的饭局就在这家崭露头角的风月场子里。

这顿酒一喝,散伙的时间自然到了深夜,武越州醉醺醺地叼着雪茄走到大门口,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胜子把车开在对街的巷子后面等他,便又踉跄着脚步向着反方向走去。俱乐部门口蹲着几个打手模样的外邦人,本来正围在一起低低用日语交谈,看到他走了过来,忙直起身子跟了上去。

武越州人在前面腿脚打晃,脑袋却还是清醒的,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脚步一停警惕地回过头,指着那几个身材瘦小的外邦人问道,“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说罢,他故意伸手入怀,做出一副掏枪的虚假姿势,想要恫吓一下对方。果不其然,那几个小外邦看到武越州似是要动手,定在原地笑得讪讪的,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回他道,“武先生,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见生。我们哥儿几个过来,是为着新久少爷的意思,想请您到日公馆走一趟。”

武越州听到这话,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整了整皱巴巴的衣领子就准备走过去。三浦新久这阵子动作挺大,是常有个半夜三更联系他的,只是……这临门一脚过来堵人还是头一回。想到这里,武越州感觉不对劲,刚准备开口询问一番,却见寒光一闪,直冲他的面门而来。武越州险伶伶地避开刀锋,袖子已经被对方划破。

混乱之中,他听到小外邦在用日语大声呵斥,一定要就地解决真田先生吩咐抹掉的人,不由得热汗冷汗一齐冒上额头,知道自己这是又被当成了弃子。武越州在刀光之中左闪右避,紧着寒风一吹,登时酒醒了大半,也顾不上细究细察,踹翻对方之后直接转身就跑。

小外邦看到人跑出了自己的包抄范围,心中一急,直接在大街上弃刀用枪。密集的子弹打到墙上发出乒乓脆响,武越州没了命地飞奔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企图把追在后面的日本喽啰给甩开。而小外邦跟在后面穷追不舍,显然是不取其狗命不会罢休。

武越州保命时刻急中生智,借着自己熟悉周遭地形的优势,脚上蹬着皮鞋成功把身后的追兵给甩在了巷子尾。月黑风高,武越州偷偷摸摸地翻过砖墙,身形矫健堪比溜上屋顶的野猫,他蹲在角落里听着对面的脚步声急奔而去,气喘吁吁地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

“妈的,他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啊。”武越州哼哧哼哧地扶着墙壁,贴着水泥柱子靠坐了下来。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遇到的日本人一个人都不可靠,一个巴掌数过来通通都是过河拆桥的货色,根本没有一点信用可言。

经过一番短暂休息,武越州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决定绕回去找胜子。这条巷子离他们会合的地方不远,武越州满心疲惫地走到大道门口,看到一辆熟悉的汽车停在路口等他。武越州心中一喜,也没多想,直接跑到自家的车子旁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对胜子问道,“你来的路上看到那帮小日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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