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景宜无事(7)
俞振鹭看俞淏欣喜的样子,冷哼道:“真是没出息。你师父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啊,师兄!你快救我出去。”
俞振鹭立刻退后三尺,远观相令仪砸锁。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二人先把俞淏带到河边让他洗漱一番,随后找了间空屋生了火,才开始询问俞淏所知情报。
一经堂,盖取忠烈一经教子孙之义也。尹枞是半分也没学到尹家祖宗的教导,以占山为王、自创宗教,给此地居民洗脑,妄图以平县为基地向外发展。
“不过是个人,竟敢自称神佛,企图控制别人思想?真是可笑。”
俞淏附和俞振鹭道:“是!下三滥。”
相令仪拍了拍俞淏:“不必如此,无事阁既然接了委托就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俞淏对着相令仪傻笑了一下:“我现在能好好睡个好觉了么?”
俞振鹭的答案是不能。
吃饱喝足,稍作歇息,换了衣裳,俞振鹭便让小女孩带着三人往尹枞那去。既然他们救了俞淏,引起尹枞的警觉只是时间问题,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相令仪问:“这是不打算普通的破阵了么?”
俞振鹭回道:“破阵有用么?真正能困住人的往往是那颗愚昧、安于现状的心。”
“?”
看来俞振鹭是铁了心不研究阵法,尽管相令仪对奇门八卦仍有些好奇,如此也只好作罢。
尹枞正在殿中进行每晚的传道,相令仪等人混进人群中听了一会,只觉得狗屁不通、昏昏欲睡。
待人群散去,相令仪拍醒二人,指了指尹枞方向——范攸宁和陆进凌正在尹枞身后探头探脑。
“他们想干什么?打晕他吗?”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藏在那的。”
范攸宁发现相令仪等人激动得挥了挥手,陆进凌趁着没人注意,一下打晕了尹枞,将他拖进入了殿后。
“尹教主去哪了?”
“有人看见了么?”
回到空屋,一行人围着尹枞。范攸宁明显蹲累了,坐在一旁死命捶腿。小女孩被放在房中唯一的床板上,早已进入梦乡。
“弄醒他么?”
俞淏说了句“我来”,上前扇了尹枞一巴掌。
“大胆!”尹枞睡眼朦胧尚未看清状况。
待他清醒,见自己寡不敌众,就要开口喊救命,俞振鹭轻轻将刀放在他脖子上。
“你喊。”
尹枞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你们放我走,我饶你们一命。”
“你指使别人杀害那小姑娘娘亲时,可曾想过饶她一命。”
尹枞看向说话的俞淏,讨好地笑道:“我不是饶了你一命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与我俞氏一门为敌才没杀我。”
“是又如何?你得庆幸自己不是出生在一个平凡人家,否则早已死了千万次。”尹枞眯了眯眼,“我与俞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平县人又与你们无关,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怎么无关,当年我便出生在此。何况就算无关,你这种行径也令人唾弃。”
尹枞笑了:“天子仅仅因为血统便可权倾天下,无人敢说个不字。而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还不配坐在高位吗?”
相令仪忍不住了:“为一己之私,残害无辜妇孺。哪怕是当今天子,若是做了此等肮脏之事,也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尹枞问:“你是谁?”
“他是我们无事阁的人。”
尹枞看了眼俞振鹭,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无事阁的人,那就好办了,我出双倍的价钱,你们放了我。”
范攸宁叹了口气,有些心痛:“行有行规,今日你是非死不可。”
“我若是死了,你们永远也别想走出平县。”尹枞面露得意,“俞家人都破不了的阵法,就凭你们几个?哈哈。”
“鹭,告诉他!让他死得瞑目。”
俞振鹭面对范攸宁对着自己的莫名自信,有些难以启齿。
俞淏也凑着热闹,叫道:“对啊,师兄,告诉他!让他自惭形秽。”
“……”
俞振鹭骑虎难下,只好暧昧地点了点头。
尹枞惊了:“不可能!我毕生所学哪是你这毛头小儿能破的。”
相令仪有些无语,只能配合地瞎说一通:“你不要小看了无事阁百年的情报网,没点真本事怎能在改朝换代中活下来?”忽而又面露阴狠,“若是将你的尸体扔在殿中,不知那些村民会怎么对待你的妻儿。”
陆进凌本想掏出随身携带的毒药逼尹枞就范,听了相令仪的话,惊讶得张大了嘴。
俞振鹭冷冷地道:“生门的位置,说不说随你。不过你若是说了,看在你临死前还算诚实的面子上,付个委托金,我们倒是可以将你的妻儿带出平县。”
尹枞尚有怀疑,范攸宁接话道:“不错,俞家继承人的话,听不听随你。”
“你……”
俞淏心有疑惑,开口前便被陆进凌用吃食堵了嘴。
人不到生死关头,总是很难放弃希望,更何况是尹枞这种人。陆进凌见此情形,往他嘴里塞了颗毒药,道:“这毒,半柱香就发作,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妻儿陪葬吧。”
尹枞愣是拖到毒发,才支支吾吾地将生门位置告知在场人。范攸宁不知凶险,见他断气了便拍手叫好。
相令仪松了口气,虽觉得陆进凌的方法过于冒进,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也不好多说。倒是俞振鹭心直口快:“他若是最后一刻仍是不肯说出生门位置,你该当如何?”
陆进凌拍了拍腰带的另一边:“解药在此。”
俞振鹭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做人不怎样,做事倒是很有无事阁的风格。”
陆进凌无语哽咽——不过害了些花草,这人究竟要记到什么时候。
俞淏总算吃完嘴里的东西:“俞家继承人不是我师父么?怎么回事?”
范攸宁看到俞振鹭瞬间难看的脸色,赶紧从包袱中掏了块糕点塞到俞淏嘴里,又指了指床板方向:“这女娃要怎么办?跟着她爹,哪怕今后没了尹枞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俞振鹭想到苏翕当年也是这么大的年纪,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先送到苏姥姥那懂懂事,别长大了跟这些村民一样——傻得令人窒息。”
相令仪知道他说这话实则是关心,点点头:“成长环境的确对一个人的性格、将来很重要。”
陆进凌刚被俞振鹭打击,觉得相令仪有些指桑骂槐,急于表现:“要不我在井里下些药,洗洗这些村民的脑袋?”
“……”
范攸宁怜悯地拍了拍陆进凌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
第8章 第八章
尹家钱财大部分都被归还给了村民,作为救尹枞妻儿的酬劳,俞振鹭收了路休的真迹。苏翕见了画高兴得很,接了小女孩就给她换了个名字,叫苏路。
酷暑刚过,前往北城途中,忽而天降大雨,泥路难行,一行人投宿了一间客栈。睡到半夜,争吵声打砸声惊醒了相令仪,他出门查看,见俞振鹭早已在自己门前的走廊观察楼下情况。
相令仪走上前:“怎么了?”
“看起来是夫妻吵架。”
范攸宁、陆进凌不知何时也出了房门。
“要吵不能回家吵么?”陆进凌对被吵醒有些生气,朝楼下一吼。
楼下男子挑了挑眉:“你下来。”
“你叫我下去我就下去啊?我们人多,下去岂不是被人说成以多欺少?有本事你上来,好好领教下小爷我的拳脚。”
相令仪有种看小孩打闹的心情。
“我在跟你说话,你朝楼上的人横什么横?”
男子低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和离的,劝你死了这条心。”
“本欲给你留点面子,我们上公堂。”
“不过一次失误,你非得抓着不放?还有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