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生花(6)
“这么大个儿的,有鸡蛋这么大呢,你看,这么大!”
晚上回到屋子里,罗芸芸正手舞足蹈地给慕雪比划着银锭有多大。“你说这得有多少两?”
慕雪捂着嘴笑了笑,黑眼珠子转了转。“我猜怎么着也有五十两吧……”
“五十两!天呐,这得有好几十只烤鸭了吧,哎……”说完,她便仰面摔在了床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慕雪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她边上,“芸姐姐,算了吧,别惦记银子了,咱慢慢存呗”。
“说的轻巧,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能不气吗,哎,我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罗芸芸懊悔地锤了锤脑袋。
“再说,我今天都骂了虞家大少爷傻子了,住持只怕明儿一早就把我赶走了,以后饭都难吃上了,还存什么钱啊”。
慕雪把她锤个不停的手抓住,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放心吧,姐姐,我今儿个晚上听锦姐姐说了,住持没生气,好像还有点儿…高兴…?”
“高兴?!他老人家不会也是…额…那啥吧?”芸芸噌的一声坐了起来,“我都把这寺庙最大的香客得罪了,他怎么会高兴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说虞家大少爷之前已经弄走好几个女官了,住持一听说你今天不但批评了大少爷,还把钱退给他了,一点儿也没生气,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我们抄经阁的能手呢”。慕雪小声地说着。
“弄走好几个?怎么回事,都是他撵走的吗?”罗芸芸简直不敢相信,这看似温柔亲切的贵公子竟然如此刻薄。
“那倒不是,听说是嫁人去了。我们这行也不可能做一辈子,女子年纪到了总要嫁人的。这虞家大少爷可大方了,每次来都给一大錠银子,一次比一次多,前几年伺候他的,攒足了嫁妆就走了”。
“啊!啊!啊!不要说了!”听完慕雪的话罗芸芸仰天长啸三声。天呐,自己竟然与暴富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待罗芸芸冷静下来,忽然想到慕雪今儿早上一定是故意让自己顶她去伺候大少爷的。或许是看她无亲无故甚是可怜,让她能存点体己。芸芸心里不禁又感到一丝温暖,唉,慕雪真是个傻丫头。
“好姐姐,早些休息吧。不要再想了,虞家大少爷一年也来不了几次,下次也不一定轮着你伺候,快忘了今儿个的事吧”。说着慕雪便开始铺床。
“我倒是想忘,可我毕竟还是当面骂了人家傻子,怎么说也有点儿过了,他想必心里也不舒服吧……”
“不会的,放心吧,他不在意这个,人家叫他傻子,他从来不生气,真的”。
不会吧,被人叫傻子都不生气?真是个怪人。
第五章 作证
将近子时,家家户户都已闭门歇息,只有草丛里的蛐蛐偶尔发出几声鸣叫。虞家大宅里,静静耸立在湖边的玉宇轩依然灯火通明。
“少爷,天晚了,您也该歇息了”。随身小厮福安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虞玉成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房的椅子里,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少爷,您还生气呢?别理那丫头,她就是个没管教的,明儿个我就叫住持赶走她”。
玉成微微抬起头,瞟了福安一眼,摆了摆手,“不关她的事,你见过我为了这么几句话生气吗?”
“那少爷这是怎么了,看着不太高兴。”福安似乎松了口气。
“没什么…只是…今天那女官说的几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少爷,可是想起……”福安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已猜到少爷必是想起那过世的娘亲了。
“嗯……我五岁的时候,我娘也曾抓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我当时淘气,和她闹着玩。娘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玉儿,写字是一件很认真的事,不可以闹着玩’”。
玉成说着,叹了一口气,“我有多久没想起我娘了……我现在这样,她一定很失望吧?”
“少爷……”福安声音也有点哽咽,少爷很久没有这么伤感了。
“少爷,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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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经阁的日子一如往常过得飞快,眨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罗芸芸依旧每天按部就班地忙碌着,却不觉得累,虽然每天抄完经书难免腰酸背痛,心里反倒觉得很轻松,似乎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精力总会特别旺盛。
来抄经阁三个月了,芸芸却还没有见过住持,慕雪说不奇怪,抄经阁在寺庙的东面,离佛堂比较远,住持也不来咱们女官这边,她来了一年了也没见过。真是个神秘的人啊,芸芸叹道,这倒也好,天高皇帝远,不受管束。
自从得罪了虞家大少爷以后,罗芸芸每天都胆战心惊,总担心这公子哥哪天心情不好来找自己麻烦。不过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听霞姐姐说,最近傻少爷破天荒地天天关在家里,竟然都很少出门,也不知在干什么,这也直接导致了她们抄经阁里的八卦生活沉闷了不少。
今儿个天气不错,碧空如洗,艳阳高照,正是春天里最舒服的时候。刚好轮到罗芸芸休息,于是她便坐在抄经阁门口的台阶上晒起了太阳。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芸芸不觉有些软绵绵的。她伸了个懒腰,扔了块石头逗着这寺庙里唯一的一只大黄狗——悟空。嗯,没错,它就叫悟空,据说还是住持取的名,估计住持也没想到多年以后会有只大闹天宫的猴子也叫这名儿吧。
正在罗芸芸靠着柱子昏昏欲睡的时候,恍惚间觉得眼前一个身影闪过,她睁眼一看,原来是一个农夫打扮的老大爷,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打量着自己。
她不禁暗暗寻思着,这大爷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大爷似乎犹豫了很久,终于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向罗芸芸走来。
“姑娘,请问你是这抄经阁的女官吗?”
“是啊,您老有事吗?”芸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俺听说抄经阁女官都会写字,俺想请你帮我写个东西。俺不认字,嘿嘿”。大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有何难,罗芸芸马上就答应了。心里甚至还有点感激大爷,她来这地方这么久了,还没有帮过别人什么忙,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终于也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了。
“好嘞,您进来吧,我去找纸笔”。
原来这大爷是抄经阁东面一墙之隔的朱家村的农户,他养了十几头猪,这几天在找买主。昨儿个赵家的厨子跟大爷说,愿意买他三头猪,要大爷写个条,做个凭证,就写大爷愿以十五两银子的价格把三头猪卖给赵家,等赵家把猪带回去检查了,没问题再给钱。
可这大爷不认字,儿子又在外地当差,只好来抄经阁找人帮忙。大爷说他本不想卖给赵家,听说赵家厨子喜欢占人家骗子,总是狗仗人势、欺凌弱小,可不卖给他们又怕得罪不起人。
罗芸芸一听是赵家,立刻就明白了,赵家的八卦霞姐姐也经常跟她们提起。
听说赵员外是这皇城里数一数二的财主,赵家的钱庄遍及宁朝各大城镇,大家私下里都说宁朝有一半的钱都归赵家管着。但赵家名声却不怎么样,这都要“归功”于赵员外的独生子、皇城有名的富二代——赵学文。
听说他是个不学无术、贪财好色的主,不但暗地里经营青楼,经常虏获年轻貌美的良家女子去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私下里贩卖古玩真迹,低价进高价出,背地里敛财无数。
学文,学文,这名字倒是好名字,可惜了。
罗芸芸把大爷带进厢房,拿起笔,想了想措辞,就刷刷地写开了。为了显得郑重,她还特地用了魏碑的笔意,把魏碑和唐楷结合起来,这样既方正娟秀又气派大方,做凭证应该会很合适。
“大爷,写好了,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