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7)
朱菲菲的头稍微抬了抬，露出了一张圆圆的脸。她留着长长的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她的眼睛很小，表情有几分惶恐。她伸手指了指坐在她前面两排，正数第四排中间的一个女生。
颜老师目光移到朱菲菲指着的女孩：“蔡晓丽！”
蔡晓丽站了起来，她又矮又瘦个子很矮，留着标准的学生头，有点像西瓜皮，但又有点像樱桃小丸子的发型。她戴着大的有点夸张的圆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像个卡通娃娃。
她没有等颜老师问，就直接回答：“我跟叶静秋关系不好。”
颜老师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似乎很不高兴，但仍耐着性子问：“那谁跟叶静秋关系好？”
蔡晓丽没有指人，从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吴梦露。”
颜老师尚未叫出吴梦露的名字，吴梦露已经站了起来，她坐在蔡晓丽的前一排。她的个子很高又有些胖，猛地一站起来有些突兀。她虽然站着，却含胸驼背，整个背佝偻着，看起来一点都不精神。她长得很漂亮，看起来非常成熟，让人觉得她不像高中生，有些像大学生。她没等颜老师问就开口回答：“颜老师，我跟叶静秋——”
“砰——”的一声，颜老师忍无可忍，重重地拍了下讲桌，截断了她没说完的话。高声喝道：“那她到底跟谁是好朋友？难不成她在班上一个朋友都没有？难道她天天一个人独来独往？”
颜老师一连反问了三句，吴梦露被吓地抖了抖，不敢再开口说话。教室里一片死寂。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颜老师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刚刚不应该发火，但同时又觉得非常失败。她作为班主任，在班上问一个这么随意的问题，竟然都问不出答案。她将双手撑在讲桌上，尽量放柔声调：“既然你们都说自己跟叶静秋关系不好，不是她的朋友。那同学们就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比如她平时在班上的表现。”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大家可以举手发言，只要是真实的情况，不存在背后说人坏话的问题。”
颜老师话说完后，没有一个人举手，也仍旧没有一个人发言。教室里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寂静。
周怀民在门外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对唐婕耳语了一句。唐婕点点头，然后在教师门口轻轻地叫了一声：“颜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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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叶静秋的同学2
颜老师深深地吸了口气，从讲台上下来，随后出了教室。周怀民迎上来，开口说：“颜老师，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我有个建议，不知道行得通吗？”
颜老师忙换了语气，问：“周队长有什么建议？”
周怀民往护栏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我们只是想调查一下叶静秋的人际关系和她平时的表现。既然班上的同学都跟她关系不好，而且让大家公然评价一个人这种做法也不太好。不如让他们每人在纸条上写一句话评价叶静秋。大家可以把对叶静秋的印象或者标签写下来，写多少都可以，不愿意写也可以，这个尊重各位同学们。然后我们收起纸条，统计一下就行了。”
颜老师边听边点头，似乎对这个方法十分赞许。她随即回到教室把周怀民的话跟学生们复述了一遍。果然，同学们对这个方法的接受度比较高。大家纷纷撕下纸张开始写起来。几分钟后，刚被她点名的班长和副班长已经把全班同学写的纸条都收了起来，交给了颜老师。
颜老师接过纸条，随后宣布：“下课！”班长先站起来说：“全体起立！”学生们齐声说：“谢谢老师！”颜老师宣布：“休息！”学生们气氛活跃起来，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颜老师走出教室将纸条递给周怀民，说：“一共四十九个学生，有五个弃权，共收到四十四张纸条。”唐婕伸手接了过去，取出物证袋装了起来。
周怀民对颜老师道了谢，颜老师转身准备回办公室。周怀民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颜老师，请问叶静秋写的那副《热爱生命》在哪里？”
颜老师回头答道：“就在励志楼前的展示墙上，公告牌的后面。”
周怀民又说了声“谢谢”，颜老师点点头下楼去了。周怀民转身跟唐婕准备离开。
此时，学生们陆续地走出教室，有几个胆大的见颜老师走了，周怀民和唐婕还没走，凑上来问：“警察叔叔，叶静秋她怎么了？她犯了什么事？”说话的是个头很大的男孩子，他个子不高，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声音高亢，说话语速很快。
周怀民解释：“没有，叶静秋没犯什么事。因为她跟一桩案件有关，我们来只是跟同学们调查一下她平时在学校的情况。”
大头男生眼睛一瞪，满脸惊讶的说：“她和案件有关系？那还不叫犯事儿！”
他的声音比刚刚又提高了不少，一下子又吸引了一批学生过来。人越集越多，几个女生将一个胖胖的女孩推搡到人群最前面，正是之前被点名的朱菲菲。
“朱菲菲，你不是跟叶静秋关系最好吗？你说！你说！”众人起哄，大头男生嘴里也跟着起哄，双手更是鼓起掌来。朱菲菲低着头，看起来十分委屈。她双手紧紧的抓住校服上衣的袖子，低声反驳：“我跟她关系才不好呢”
大头男生夸张的笑着说：“你跟她关系不好？你不是连情书都帮她送吗？”
他话音一落，围着的学生都笑哈哈地附和着。隔壁两个教室的学生也闻声往这边而来，大头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又高声说：“不是还传说你们俩是那种关系吗？”说完他将两个大拇指对着弯了弯，这个小动作代表情侣。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说两人是同性恋。
众人又开始起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朱菲菲则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周怀民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出声打断大头男生的喋喋不休：“我们已经了解完了，同学们都散了吧！”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同学们相处应该互相帮助。”言外之意就是要大家别再嘲笑朱菲菲。
大头男生见他气势不凡，不敢再聒噪。众人也禁了声，人群渐渐散去。周怀民和唐婕也转身往一楼走去。楼梯道里挤满了学生，行动缓慢。刚刚围着的那些学生们又在周怀民和唐婕身后开始议论起来。
“你们说叶静秋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难道她害人了？”
“说不好，说不定她杀人了！”
“怎么说话呢？就她那样儿，能杀谁？别人杀她还差不多！”
又是那个大头男生的声音，他的声音十分刺耳，盖住了众人的声音。他似乎就跟在周怀民和唐婕身后不远处。一张嘴巴不停的在讨论关于叶静秋的事。说了几句，他忽然语调一变，带着几分调侃：“哟！这不是‘艾滋病’吗？你今天不跟你的‘玛丽莲’一起回家吗？对了！你跟叶静秋不是同桌吗？你知不知道她犯什么事儿了？”他说话声音阴阳怪气，楼梯道里的学生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怀民听到“艾滋病”三字，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大头男生手里正拽着一个瘦弱的男生，被他拽着的男生眼神麻木，面无表情。大头男生嘴里本来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但他忽然感受到了周怀民的视线，似乎觉得这样被警察望着，有点胆怯。他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嘴里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那个男孩一得到自由立马往前挤了两步，跑下一楼去了。
终于到了一楼，人群各自散去。唐婕感叹：“没想到现在的学生还是喜欢给同学取外号。”
周怀民往颜老师说的展示墙走去，边走边说：“这种事到哪个年代都会有的。”
展示墙很好找，就在一楼的公告牌不远处。墙上贴着许多书法绘画和摄影作品，每幅作品下面都标记着获奖人和奖项名称。周怀民很容易就找到了叶静秋的那副《热爱生命》，因为这幅作品挂在最醒目的地方，在展示墙的正中间。作品的下方写着：高二一班叶静秋《热爱生命》硬笔书法作品荣获全省青少年书法比赛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