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记(25)
它可护你。
赤影直至消失都还是从前温润的样子。
碧玺定在我眼前良久,像极了赤影从前看我的神情,突然间我的身体被一团护灵界裹住,碧玺毅然决然地扑向了千秋的深穴......
不!
今日能再见你已是千年之后的万幸,我从未怨怪你过半分,师父。
碧玺以千钧之姿直入千秋的元神内心,不及掩耳的巨大冲击爆炸开来,泛滥的魔气在蓝魄之内被赤焰真火迅速吞噬消磨殆尽,我在结界里听不见一点声音,只是那些撕裂出来的令我心痛了好久好久,无力地匍匐在地。
护灵界凭借了最后一丝赤影的气息将我安定护送到赫云身边,他还在昏沉之间,我却也无法动弹,蓝魄耗尽了我一身的精气,我这脊梁之间的一截仙骨怕是又要重塑了。
桃花开得真的好漂亮,一团簇着一团,好不热闹呀!
眼皮子沉重,我歪了歪头,想倚着赫云的肩膀,实在是有心无力。
细细簌簌,草地上的窃窃私语都变得有些扰人了。
“他死了都要为你存一口气。”
瞳孔里的涣散,我看不清来人,只隐约见到树下清白的影子,通透雪白。
“我却为他这一口气苦守了两千年。”
是莱芜。
当年的青冥河一场昏天暗地的决斗,赤影封印住魔王千秋的元神囚禁于赤焰真火之内,青冥河于生死之间毫无天地灵气可供魔王养精蓄锐,长久封印对千秋也是一场消磨。
莱芜仙子被千秋吸食了通身的精元,虚弱苍白......
一滩血水,不是通红的粘腻。
我倒在血泊之中,眼眶里跳动的画面是因为身体的抽搐,鲛人血深蓝通透,清澈......
莱芜的手里握着剑,草地上和剑上的蓝血已经凝住,我也早就不省人事了。
赤影自封印飞身过来,一地的狼狈刺激着他的心,莱芜已经是膏肓模样,目中无色,一把冷剑落于脚边毫无情感可言,见赤影的痛苦她却并无想象中的快乐之感。
“想杀便杀罢,我杀了她,为她报仇呀!”
赤影眼眸蒙了一层水雾,几乎已经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模样,他凝了好久的元气,聚在手心团结成一股真气尽数扑进那个蓝血直冒的血窟窿里,平息的心脉渐渐有了跳动的生气......
他不杀她。
不知情爱便许了承诺,是他的亏欠。
“今日,我便用了我最心爱之人的心头血还了欠你的情了!”
今后,便是要为爱她,哪怕是耗尽命数修为,一命呜呼......
莱芜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一付咄咄逼人的模样,面色依旧美好却清冷不少,她将碧玺剑放进赫云的手心里,端详着小狐狸,再无执着,激动,像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半路相逢多看上一眼的寡淡。
“你终究不是他呀!”
我静静地看着莱芜,她微微笑得轻盈,朝着我。
眼皮子更是沉重,抬不起了......
我守着赤影,在这青冥河做了两千年的河神。
爱这个东西,我似乎不及人界里最小的孩子,两千年里我为我的愚蠢付出了该有的代价,赤影为了你甘愿牺牲一切,我既然是爱他便也该为他付出一切,不计后果的。
赤影于这个世间已经是灰飞烟灭,我也便无存在的意义......
“莱芜!”
骤然睁眼,四处再无莱芜的影子,恍然之间,似乎那更像是一场黄粱美梦,一朝梦醒,烟消云散。
身上神奇地恢复了气力,我运气缓了气息,内伤还是无法调息。
我于今日归元天地,他何其爱你,我便要爱他所爱,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此后天地之间他皆有我的相伴,能常伴在侧足矣。
一阵清风拂过,细碎的落花吻过我的脸颊嘴角,就如莱芜温婉的神情。
侧过脸,小狐狸的呼吸已经匀畅,说是昏迷不如说是睡熟,脸上毫无疲倦之色,倒是个乖巧的瓷娃娃。
靠着他的肩膀,我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依偎着,天地一片清明,是个睡觉的好日子。
梦里花落知多少。
莱芜仙子的裙裾踏着彩云,她依然在执着地追逐着,即便前途是一片渺茫的,也许对于她而言,心中的执念只要不磨灭,就是她的幸运罢。
昏沉与清醒之间,我突然觉得鲛人吃灵是一手好本事,吃灵,孕灵,养灵。
小狐狸眉目清秀好看,教我舍不得闭了眼,若不是赤影的那一口弥留之气,也许我仍旧记忆不起被封印的过往,他也不知晓前世的纠葛,我们只是各自过着平静的日子,也许永远不会有交集,他会与别家的仙姑许一门亲事,缘分恩赐,我会去讨上一杯酒吃......
哪会有什么别家的姑娘!
狐狸的眼睛生得迷离深邃,一眼就让我跌了进去。
他轻轻揽上我的腰际,触到了一旁的碧玺剑。
失了赤影的功法的碧玺碧绿晶莹,真真像极了一块翡翠文物。
物归原主了。
九条尾巴的小狐狸。
第19章 初夜
十九章
因斩杀千秋,我已经休养了半月之久,于我这身子来说那些不算是很严重的伤,莱芜以自身的仙骨续了我的仙骨,却也一并继承了她的修为。
罗刹海实在是沉闷得紧,摩云哥哥的为政之道实在是不想苟同,窝在朝云殿看着漫天的游鱼,只差自己也幻成鱼往那海里游上一圈了。
手指头数一数,我与小狐狸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男女婚期方圆一月之内不可见面,这是龙母妈妈说的习俗,若真是这般,当初摩云哥哥迎娶小虾米可是先生的孩子,要这样说起来,可是违背祖制的。
好在花霖机灵,从天仙宫回来就以仙尊的嘱咐为名将我带出了罗刹宫,美其名曰:晒月光。
花霖是我一手带大的,她心中藏着事,不与我说,倒也能猜测个一二,那水神东铭与我相识懵懂,他未经情劫哪里会知道他人的相思疾苦。
长留仙尊看中了花霖的机灵,虽未有过先例,不是关门弟子,却也愿意教授她一二本事,仙尊自上古而出,见多识广,花霖一心想修仙,也许往后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只是花霖的心思一眼便知,痴儿望傻,与东铭也不过是匆匆几瞥而过罢了。
为了花霖与东铭上君对峙了那一回我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自我与赫云回来,幽城的生意名副其实教她做了甩手掌柜,小妮子本性还是如此,占便宜是她特有的本事,一口一声师爹,叫的赫云直接把鲛人族的生意纳进了幽城的利润里,往后就坐着分钱就行了,我是不管的,这对于我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月华台清凉宜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遥望月曦娘娘了,我倚着花霖现出了真身,鳞尾悠闲地摆弄着海水的波澜,偶尔生出一层雪白的浪卷,甚是可爱。
“夜阑。”
我的鳞尾一时停止了摆动,这熟悉的温柔是哪里来的?
我心知肚明。
花霖瞧了一眼赫云,冷眼走开了。
只听得一声巨大的浪激。
滚进月华台中央,本想着还是把鳞尾收起来,小狐狸不允许,自青冥河回来我的身子骨确实不见得好了彻底,鲛人食取天地精华是蓄养修为的捷径,他也清楚。
“明日,母后便要同父王去往天界请求赐婚。”
他说的平淡,我应得也轻盈。
“我将青丘栽上了三千里桃花。”
当年初入青冥河见桃花,惊为仙境,也有幸望了一眼花神尤真。
后来我也听过花界的典故,尤真是肉体凡胎升的仙。
从前尤真在凡是一朝太后的外孙女,太后专权想控制自己的儿子,后宫之中皆是安插自己的党派,皇帝无能,只能听从母亲迎娶自己的外甥女,也就是要尤真嫁给自己的亲舅舅,按着辈分就该知道差了多大的年纪,尤真生性善良,不忍心舅舅被外祖母控制郁郁寡欢,连同皇帝一同策谋逃出宫外,可怜皇帝出逃了,尤真被万箭穿心而死,百姓们爱戴善良的皇后,发现皇后仍旧是处子之身,心生怜悯,万民同心感动了天界,于是成就了今日的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