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记(29)
“今日我重生于赤影的身体,爱而不得,你也得与我一起,感同身受。”
青冥河上,赤影以碧玺剑消灭了千秋的魔元,他的一口之息封存于碧玺之内归回赫云身边,而就在最终的封存之际千秋的一窍精元流入了赫云的身体里蓄养起来,赫云虽为赤影的仙体转世,终究修为浅薄无法抵御魔气的寄生,也毫无知觉,随着他的仙籍正统,修为进阶,身体里的功法就像是营养,持续灌养着千秋的一窍魔元。
而今,千秋已经能以意念控制住赫云的思绪行为,那便是已经侵入了他的经络,我思想着当初的疏漏,当下便是要止损,不可再要让这魔头惹事生非。
面色平静之下,我不动声色地往袖口之下的手心聚起一团心气,千秋仅为一团精气,离了小狐狸的身体也作不了妖,趁机将他吸出来泯灭,永除后患。
“我的小心肝,怎么还是这般天真,我千秋要是这么好打发,你这小郎君还要遭这般罪过吗?”
此话何意?
千秋虽仅是一窍魔元,可是在青冥河时赫云是受伤入体,自他蓄养开始便一直是二者共生共存,那便是说,这千秋虽无原形,却已经扎根赫云的心脉根深蒂固,也就是此刻我若执意要将千秋移除,那我的狐狸便会心力交瘁,共失精气,循循致死。
我不能让赫云死。
“还有,”千秋的声音近乎挑衅,“花霖那条傻蛇,怕是已经要跳下忘川了罢。”
忘川?!
早在花霖入了天仙宫,千秋就借着赫云的身体出面作梗,花霖能知晓忘川褪骨之事也是他的手迹。
“这只笨狐狸,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再怎么年轻有为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的几千年修为,能奈我何?”
妖人褪骨,是有性命之忧,我来不及去顾及太多,当下只能先将花霖救回来。
我迅速飞升上天,借着月华唤来一朵腾云,花霖万不可断送。
忘川前的天晷停驻了指针,辨不清时辰。
东铭站在玉石阶下,眉目通红,忘川里的疾风吼叫着花霖的摇摇欲坠,她瘦小的身姿晃晃悠悠,见我来了,眼底里一瞬的惊愕。
“师父,师爹果然没有守信。”
我不敢动,立在那里。
东铭与花霖遥遥相望,却不敢有丝毫动作,一滴泪淌落下来,浸湿了他的前襟,我看着东铭紧紧抓住心口的位置,神情痛苦而扭曲......
“花霖......是你的情劫?”
东铭一动不动地看着花霖,忘川里的映出的极光照耀出花霖清秀的轮廓,“她也知道。”
喜欢一个人,越是往深的欢喜便越会往深地自卑,会浓烈地厌恶自己的不够资格,会恐惧未知的坎坷磕绊,会忧心未来的曲折......
我的花霖就是如此的傻姑娘。
“东铭,若是你真心有我,好好等我,不可忘了我,”花霖笑着,眼里含着泪,“师父,别担心,我这是走向新生,是好事。”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我的傻姑娘,此刻我心里已经将那千秋魔头千刀万剐,无力之感席卷我的身体,我竟是束手无策去改变这一切。
我退身过去,自责。
东铭不知所措,扶着心口的位置,“你才刚刚进来,就决定这般匆匆离开,他日有别人来取代你,你怎么办?”
东铭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花霖胡搅蛮缠地进了心底,每每想起来,便是他翻越过海墙那一回为他拨开海胆的精灵女子,明眸玲珑的模样,像一汪清澈的溪水欢畅过心间的清爽,或许还有她寻求他为无妄里的抵押帮忙时撒娇腻人的机灵样子,那是第一回 一个女孩子在他胸口上磨蹭,她就刚好到他的胸口的高度,俯看的角度刚刚好惹人喜欢的小鸟依人,亦或许是她初入天仙宫,每每与他的偶遇,接着便是不经意的擦肩而过,还有她告诉他她的欢喜时的一脸倔强......
原来,花霖的一切模样都刻在了他的心里。
是他,后知后觉了。
纵身一跃,重生便是一场□□的往生,一往一来。
天色大亮,东铭固执地守着忘川的入口,花霖决绝,未留下一丝信物,一眼望去,忘川里仅剩下空旷的火燎......
天仙宫的门缓缓开启,出来的童子恭敬地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长留仙尊未亲自出面那便是知晓了后事。
仙童径直往东铭过去,递过去一张玉简。
“师傅说水神的情劫已至,引渡得道,双双修得正果。”
这无疑是一场最惊喜的意外,花霖转世成人了。
心底像是喘了很重的一口气,长时间的跪地我浑身酸楚不得动弹,伸手被一掌熟悉的温度扶助起身,赫云的侧脸就这样措手不及地出现,我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任由着捞起站直,不对,也有可能这是千秋。
一把推开他,“你离我远一点。”
“阑儿!”
是他。
我看见我的狐狸眼底里的无助,瞬间满身的罪恶。
“你知道了?”
他的声音在我面前,极其轻微。
“我们回家说。”
我忽然间发现自己的任性妄为的可笑,赫云在我看不见得时候应该经受了多少痛苦,被牵制,被桎梏,被钳制......
对不起。
他拥着我,声音极轻。
我牵着狐狸的手看向东铭。
“接下来,请你好好护着我的花霖,不要让她一路走得太坎坷了。”
我并未去询问东铭的打算,也许,他与花霖的缘分此刻才真正地开启。
第22章 意欲除魔
二十二
赫云的惊讶在我牵起他回去时已经渐渐平复下去,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千秋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当初在清冥河畔,击杀了千秋之后我已经精疲力竭,褪骨之痛早已经令我不省人事,碧玺剑吸收了天地之间赤影遗留的最后的一丝气息,而千秋的魔元并未消失殆尽,就在我们最虚弱的时候,残存的最后一丝千秋的魔元窜进了赫云的身体里。
早在他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感受到了不同,没有告诉我。
千秋的魔元蓄养进赫云的体内,因为不够浑厚在初始并未有明显的涌动,赫云也并未有察觉出来,直到身上的伤恢复了,魔元渐渐有了能量,千秋的蓄养转变成了寄存共生,也就是寄生。
第一次察觉出异样,应该是在知晓我醒过来的那一瞬,只因千秋与我从前有过纠葛,赫云心底的激动出现了撞击,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出自自己本心。
直到见了我,那一份悸动不再有呼之欲出的蠢蠢欲动。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拥着我的小狐狸,“会疼吗?”
这里明明是我们的婚房,这里的鲜花簇拥......
不疼。
这才是我的夫君原本有的样子,温润如玉。
“我在你身边,他可会在这里作祟?”
赫云抓紧我的手,凝视我的眼睛,是不安。
“只要你安然,它就不会动。”
他与我一样,心系你。
赫云在害怕,此刻他的心一定在颤抖,恐惧,他害怕我知道会远离他,抛弃他,我竟然给他的是这样的不安全感。
“我是你的妻子,即便是这天地尽毁,人神背弃,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我抚着狐狸的轮廓,“无论今后如何,我们都要不放弃彼此,一直在一起,这是承诺,我给你的承诺。”
我的狐狸将我箍在怀里,很紧,勒紧的胸口有些疼,有些闷,我却不敢动弹,那团魔元像是一枚随时都会爆发的灾难,我们无法预估这将来会发生的一切,我更是无法想象这之间的所有可能,只能陪着他,与他时时刻刻一起,感受着他的感受......
偎在赫云的怀里,时光安静得像是从未被惊扰过,那合卺酒杯上清晰地印着我的唇印,看着身边安然的睡颜,我思想千秋与我说话时的情形,那个时候的赫云醉酒不省人事,可以说毫无戒备,那也就是说,有一种情形是我目前能清楚的,千秋是会在小狐狸毫无戒备的时刻出现,却仍旧收到他本身的境况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