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总想让我入赘(20)
付正晔垂放在腿侧的手指微曲,深深的吐息,来缓解这莫名的燥热。
偏偏洛钰难得话多了起来,他没有回应也完全不恼火,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洛钰的声音就在付正晔胸膛上方传来,她手指勾到的发丝在洛钰食指中缠绕成结,她手指灵活,动的幅度大了,还会顺着发丝扯到他的头皮,带来刺痛感。
而洛钰在黑暗中混若未觉,人的五感很难在同时灵敏起来,当她只专注于自己口中吐出的话语,别的部位的触觉就变得甚微,以至于付正晔的发丝被她这般缠绕纠扯,她也并无注意。
“我依稀记得有人唤来大夫,大夫说了什么我记不大清,然后连秀进来了,她声音倒是大得很,我听了个八成,当时记得蛮清楚的,一觉醒来,反倒没什么印象了……”
洛钰困意渐渐涌上来,原本清晰的思路渐渐混沌,话说得断断续续。
突然,肩膀被人擒住,紧接着,天旋地转。
清冷月光渡窗而来,虚虚晃晃照在压在自己身上男子的深邃轮廓。
唇齿张合间,沙哑低沉的声音已经倾泻而出,与这月光一般,冷淡如水。
他说:“你想多了,睡吧。”
尾音还没有消淡,付正晔就已经驻肘挪移开了身体,压迫在她身体上的重力倏然间消失,洛钰竟然觉得有种淡淡的失落突破入侵而来的困意。
她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深吸缓吐,一丝一缕被那人一举一动牵连。
……
洛钰与付正晔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清晨,付正晔会在洛钰醒来之前将自己收拾妥当,捧着一卷书等待她醒来。
晌午,付正晔会亲自带着饭食去前厅陪坐在洛钰身旁陪她用膳。
夜晚,二人双双入寝。
在旁人眼里,洛钰和付正晔黏的不可开交,妇唱夫随的模样,洛郡守尚且待字闺中,还未娶亲,官职再大也要遵从妇德,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成体统。久而久之,风言风语更甚。
“你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
付正晔撑着手肘,歪着头,懒洋洋的望过来。
洛钰正在翻阅一份文书,听到他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动了动眉毛,“怎么?”
汤匙瓷碗碰撞的声音传了过来,付正晔单手递过一碟碟饭菜,“先吃饭。”
洛钰缓缓放下文书,顺从的接过碗筷,知道他暗指什么事,才淡淡开口:“你不是一开始也预料到了,你别忘了,最开始可是你说的,这些事不过因致果罢了。我种下的因,结成的果。”
她嚼了一口白米饭,不着痕迹的皱眉。
“我只是好奇,你作为女子,名声应是最重要的。”
“我姓洛,长在贵胄,和护住贵胄相比,我的名声算什么。”她嘴里咀嚼的东西淡而无味,说出话的语调更是寡淡。
付正晔嗤笑一声,“也是,和这些相比,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他直起身子,整了整袖口,缓声道:“近几日,我需要外出。”
“嗯”,洛钰不置可否,只是道了句“一切小心。”
“主子,保持现状,等我回来。”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称呼一变,洛钰要往嘴里送吃食的手一僵,险些食物倾泻到身上。
“主子,您在吗?”克勤的声音。
“去吧。”她放下碗筷,也站起身,走向大门,将手放在了上面,背对着付正晔,不再言语。她听到身后脚步渐远,知道他已然离开,才慢慢打开了门。
克勤正要行礼,就被她制止了,“怎么样?”
“陈县长所言据实。单陈县已经出现饥荒,老幼妇孺大多食不果腹,更加偏僻的乡村已经出现饿死事件。”
“陈县这样的大县已经出现这种事,别的县城就更不用说了。”洛钰转身,看到了案几上她还没吃几嘴的米饭。
几日之前,洛钰就收到文书极言各地饥荒甚重,收成不顺,再加上前期征粮将好粮尽数上贡,如今百姓难过也是预料之中,可是又赶上最北部民族下山抢粮,贵胄损失惨重。
洛钰这几日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外面言语对她的斥责,所以付正晔问起这件事时,她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克勤紧紧盯着她,等着她下达命令。
洛钰当然知道克勤的想法,只是……半晌,她狠狠的咬了一下下唇,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打开粮仓,讨要贵族世家的陈粮分发给百姓。”
克勤单膝跪地,大声的回了一句:“好!”
“各官员俸禄减半,用于安置百姓。”
听到这里,克勤刚刚的气势消了大半,支支吾吾的瞧着洛钰的脸色,慢慢开口:“主子,开粮仓已经得罪贵族世家,再减半俸禄,难保他们不会……”
克勤在洛钰父亲带回来之前,在贵胄一路流浪,吃了一路的百家饭才活下来,最懂百姓疾苦的人,整个贵胄的官员里只是他。
“做,就要做彻底。如果他们不服,就尽管来找。”
洛钰目光厉厉,不容置喙的锋芒锐利。
第二十章
这几日,洛钰几乎衣不解带的守在父亲身边,整日整夜都栖在父亲床榻一侧。除非一些她不得不到场的活动,别的小的政务完全丢给克勤。
大夫日日前来请脉,每每都是愁眉来,瘪眉走。
“还剩几日?”大夫刚写完一张药方,用嘴巴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听到洛钰的发问,手一哆嗦,纸张从他手中脱落。
大夫慌乱伸手去拽在空中飘扬的纸张,没看到凳脚,径直被绊倒,他顾不得膝盖生疼,迷茫的眼扫过洛钰的面容,只一眼,便迅速垂下头。
“郡守……您所言……小人不懂。”
豆大的汗从他额角顺着脸部轮廓滑下滴在他手掌拄着的药方上,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眼前,修剪过的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洛钰手指一勾,药方从大夫手中滑出。
药方全然挡住洛钰的面容,她的表情看不清楚,伺候的人悄无声息的敛去所有动作。
她又问了一句,“我爹,还剩几天时日。”
这次,她的叙述完整简洁,整句话气息平稳,没有丝毫的失态。
大夫叩首,才言急面悲的回道:“不过半月。”
半晌,没有回复,等大夫抬头去看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眼圈泛着红,板着脸,硬是不让眼眶湿润的液体洒落分毫。
“郡守,您节哀。”
他行医半辈子,自是见多了这些场景,但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这样浓郁难以化开却苦苦支撑保持镇定的模样。
“您要爱惜身子……”
他还打算多说些安慰的话,就被人打断,洛钰已经转身走向床榻,“大雪初融,行路还应当心,送客。”
洛钰已然把他所有的话堵住,他委身再次行礼才退步出门。
付正晔走的第五天,贵胄迎来了第二场大雪。
洛钰站在房檐下,伸出手去接飘飘洒洒的小雪点。这次的雪瓣小的很,不凑过去看都看不清是什么形状,偏偏落到手心里却又凉的很。她手心、指尖融着雪点,皮肤已然一片通红。
她浑若未觉,眼睫短节奏的阖开,染上星点湿意。
“不冷吗?”
克勤已然站到她的身边,抻着她的肩膀让她收回探出屋檐的手。
克勤满脸肃萧,眉头耸动的看着她。
洛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也不言语,就是静静的看着他。
还是克勤耐不住,询问起来,“老郡守如何?”
她突然莞尔,却满目苦涩,“这几日一直念叨起娘还在的日子,我陪着他一起回忆那些我们都记不清的日子,算是还好。”
“你……”克勤只觉得喉咙沙哑,“不可过度伤怀。”
洛钰转了身,手指习惯性的去扣门上的雕花,粗糙的凸起和木刺让僵冷的手指有了点点知觉,她的手指从一端滑到另一端,成年累月的朱红已经淡的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