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19)【CP完结+番外】
“闻寄他比我年长,很高的样子,打得过我我爸爸。”禾远左思右想,“但他很好,还会跟我一起玩,我们会一起写作业,他总是喋喋不休。”
有个柔弱的孩子问:“那自杀是不是非常痛苦?死了也要继续痛苦下去?”
“老死也痛苦,”禾远说:“老了身体就不好了,每个关节都难以移动了。”
“你看得见是么?禾远?”孩子们绕着他,叽叽喳喳地问他是不是见到了什么精灵鬼怪,他从未如此收到过注目,一时呐呐起来。
第17章
禾远睡了很久,无梦,令他醒来的是闻寄的一声嘟囔,他不知道看了什么书,因而深深的恨上某个主人公,主人公说“要下雨了。”
他便骂道:“闪电劈死你个狗娘养的。”
禾远似乎隔得很远,但那雨声却很近,他猛地惊醒了,房间的安置大不一样了,做了新的装修,贴上了浓绿色的壁纸,有高高的哥特式书架,猫笼子移出去了,换了一个仿树林的猫爬架。
罗晔摘了眼镜,问道:“站在镜子里做什么?还不快出来。”
他也变了许多,看起来年龄更大些,眼镜化成了合金的镜架,很衬他极度厌世的一张脸。罗晔虽然皱着眉头,但禾远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说:“我不在几天,就做了装修么?”
“几天?”罗晔重复道:“你管这叫几天?”
禾远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试探着问:“一年?”
“三年,”罗晔偏过头,嘴唇抿得紧紧得,他变得颇具威严,也不晓得他终日在家里写小说是如何练就的好气度。
禾远慨叹岁月无常,嘴上却拣快乐的说,他开玩笑:“三年不下雨啊,恐怕是你们这冤死了窦娥。”
罗晔却没闲心与他说笑:“三年没打雷!”
他嘟囔道:“那不也挺不常见的么?”
又问:“你今年多大?”
“27”
禾远立即了悟了,他知道为什么罗晔摆出这一张臭脸了,27岁对于罗晔来说是有意思的一年,这一年他的思路改变了许多,对于作家来说他实在是年轻的,可与此同时一位更加出名的‘天才’也横空出世了。
虽然这位‘天才’后来被证实是一个‘翻译官’,翻译了不少霓虹的小说漫画冠上自己的名字,属于自己原创的部分都是泛泛之辈,轻则无聊重则庸俗。
罗晔对她的评价却非常刻薄,他甚至将这评论写进了自己的传记他说:“ 她,拙劣,无耻,是个烂人。写出来的东西虚假,空洞,但只要她拍着手,就立刻又人跪在裙角去吸她身上的尸臭味儿。”
但在禾远来看,只能证明这位有头脑的女士选择了怎么用捷径获得了自己的名声,她选择的本就不是文学,她为自己的读者服务,本就违逆了文学的初衷。
她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作家”。她只是个编制美梦的纺织机,或者是好梦成真糖的贩售机,她让每一个读她书的小姐都有了一个被爱的、体面的机会。
禾远认为这种人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就像安慰剂。
但‘翻译官’却不大好。
罗晔则不这样认为,这个时期他的思想激进,青年人的大脑正好赶上了一个巨大的变革,不断的学习与阅读让他远远甩掉了未来流行的一个词——“中年危机”。
他二十七岁了,很快就不是一个年轻人了。
禾远却还是年轻的,很快他就要成为一个年少的人,罗晔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只要问错了几个问题,他就会变成毫无防备的小孩子?
如果有这么一天,他就要带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出门,逢人就说这是自己的私生子。
我的爱情之路实在艰辛,两人都是这般想的,他们又一次达成了真爱的共识。
禾远便安慰他:“你是出名的,报纸上说的都是狗屎。”
“他们说的不错,的确是我江郎才尽,我当然应该关注另一些东西,文学上的。”他苦恼地抓抓头发:“我浪费了一整年,我失心疯了……我忘记了编辑的话,我本就是为同类人写书,我不应该去做庸俗的事,庸俗的市场会召唤他们需要的蛀虫,但是我不应该去做一个蛀虫。我是失心疯了才会忘记自己的任务。”
“我只是个读者,本质上我不了解作者。”禾远轻车熟路地从他的房间里找到另一张椅子,这使他非常的满意,即便是装修变了,猫笼子换掉了,还添了书架,罗晔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好读者。
他随意地翻动罗晔的书桌,找到了一本贴满了便条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他说:“太好了,简直是人生的指导书。”
罗晔却说:“我考虑看另一些哲学家的指导书。”
“那为什么最后让你选择的是这本福音书?”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被誉为“第五福音书”。
“我还去看了康德,哲学王者。”罗晔抿着嘴唇摇摇头,“我极快的翻阅这本书,认识上面的每一个字和注释的一多半德文,但是我就是读不懂这位王者每一句话的意思。
没办法的,我只能去看我唯一看得懂的哲学家的书了。”
禾远扯出一个假笑:“我只在作文精选里,看过别人引用他的名句。觉得他文笔不错。”
他听不懂。
罗晔怔住了,他的爱人,年龄在不断的后退,他的智慧,他的性感,他思辨的头脑,都会不断的退化。恍惚中他甚至认为自己未来要照顾一个阿兹海默患者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他会怎么做?给他念睡前故事还是唱儿歌?他快被自己的想象气笑了,
他撕一张纸给禾远,“写点你喜欢的童话和故事吧,等你变成小孩子后,我必须选个好故事愉悦你,让你像个乖宝宝一样安静入眠。”
禾远沉默一阵,争辩道:“我小的时候不吵不闹,从不做讨厌的事,我妈妈就是这样说的。”
说起禾远的母亲,罗晔总是胃里不舒服,正常人见到别人挨打的第一反应都是制止施暴者,更何况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
禾远言辞间对母亲是维护的,他嘲弄一切,但是他还是爱着自己的母亲。
爱让他目盲了。
“我和你说到我妈妈让你不舒服了么?”禾远晃了晃小腿,脚上登了一双白得晃眼的帆布鞋。
罗晔知道自己不好批判什么,只问:“你会爱我么?永远爱我。”
“只要我记得你,”禾远摸了摸后颈,显得很局促,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罗晔忘得一干二净的。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十六岁的自己脑子里怎么会有二十五岁的记忆呢?
罗晔反而笑了:“我希望你回答我,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一眼望向我,就会再次爱上我。”
“你真自大,万一你变成糟老头子了呢?我可是个颜狗。”禾远俏皮着眨眨眼,“你现在已经比我大十岁了。”
他一怔,立即换了一个话题,“我们去沙龙吧。”
“每次我来见你,你不是在准备去沙龙,就是在去沙龙的路上,难道你要在那里写作读书么?”
罗晔笑了笑:“去年我做得最值得的事就是让这个沙龙变得没有那么讨厌了。”
“你那里有本事做这种事?”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事,”罗晔将挂耳咖啡放进杯子里,示意他看沙龙中一个局促的男人,“他欠了高利贷,但稿费又太少。”
“你怎么看出来的。”禾远好奇地打量那个人。
罗晔却皱眉了:“跟你学来的本事。”
“那一定是闻寄的本事。”
他坚决地摇头:“不,一定是你的,你出现在我面前,然后……”
他手上颤抖着,极快地放弃了这个话题,央求道:“我求你了,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好么?别去想!我没有问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