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与阳今天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黑色衬衫,袖口被他随意地挽到小臂上方,露出流畅紧实的手臂线条。此刻他向后一仰,双手交叠往脑后一插,痞痞地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季惟,样子欠揍地让人想扔石头。
殊不知季惟回办公室的时候李洁萱正抱着一厚叠文件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此时正好到了门口。
李洁萱:“......”
季惟淡定地撇了邵与阳一眼,说:“每隔30分钟起身活动一下有益身体健康。”
邵与阳仿佛听到了自己老父亲的发言。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副季惟和他爸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边观看电视里的晚间养生节目边记笔记的画面,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真要是那样,那季惟早熟得有些许过分了。
却听季惟望着他补充道:“你也应该注意,不要久坐,不然病不容易好。”
季惟说完就气定神闲地回到座位坐定。
邵与阳:“!”
门口的李洁萱:“?”
邵与阳转头望着抱起保温杯悠闲地吹着气的季惟,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跟你解释过了我没有病......”
李洁萱: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看到他们有多甜蜜。
她一边抱着文件默默地往邵与阳的桌前移动,一边小心地问:“邵总,您......病了?需要我叫您的私人医生过来一趟么?”
“我说,不用。” 邵与阳朝李洁萱抛下四个字,随后恶狠狠地盯向一旁的季惟。
季惟仍旧低头看着屏幕,手里举着一个保温杯,没有被杯身挡住的小半张脸露出一丝隐藏失败的笑意。
......算了,要笑就笑吧。我邵某人身正不怕屁股歪。
李洁萱离开没多久,邵与阳的分机又响了起来。
“喂”
“邵总,有人要见您。” 李洁萱说道。
这个时间点,邵与阳的工作计划上没有安排任何会面。
邵与阳用肩膀和下巴随意地夹着听筒,一边敲击键盘一边问道:“你不会真把私人医生给我叫过来了吧。”
“不是,邵总,这个人没有预约,但您也许想见。”李洁萱话中有些犹豫。
能让李洁萱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打电话来请示自己,邵与阳一时想不到是谁。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取下话筒问道:“谁”
“他说,他叫季恒,是季特助的哥哥。” 李洁萱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邵与阳不动声色地望向季惟,眼前这人正在房间的另一边研究着一份邵与阳早上刚刚交给他的企划案,身下还垫着一件邵与阳不顾他的反对给他定制来的白色长绒毯,只因邵与阳坚持认为Omega的身体已经弱到坐人体工学椅都会得脊椎病了。
邵与阳沉吟了片刻,说:“把客人带到会议室,我现在过去。”
另一边的季惟听到他这句话,抬起头问他:“客户?”
“嗯,比较重要的客户,我过去一趟,你接着看吧,中午等我吃饭。”邵与阳淡定地解释道,随后起身穿上了西服外套,朝会议室走去。
20层的会议室离总裁办公室不远,邵与阳走过去时,门没有关,一个身形跟季惟一样瘦削的背影直直地站在屋内,背对着邵与阳,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景色。邵与阳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
他抬手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
“你好。”
来人转过身来,邵与阳看到了眼前的季恒。长得跟照片里差不多,略微会老上一些,眉眼间已有了几分沧桑的味道。
他表情平静,并无半点谄媚,向邵与阳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季恒,季惟的哥哥。”
邵与阳点了点头,没有回握,说:“先坐吧。”
二人在沙发上坐定,邵与阳直接开口道:“客气话就不说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季恒第一次来见邵与阳,没有选择去邵家,而是直接来了公司,想必不是私事。
对面的季恒沉默了几秒,说:“我是来寻求邵氏的帮助的。”
“噢?” 邵与阳一听这话,好整以瑕地把身体往后一靠,露出些放松的姿态来。
有所求,又不拐弯抹角,这是好事。至少双方不用浪费太多时间。
邵与阳说:“说来听听。”
季恒似乎对邵与阳的态度毫不意外,他静静地转头看向左边的落地窗,说:“邵氏大楼外面的景色很不错。”
邵与阳没有接话,双眼观察着季恒。
“这么好的街景,也只有邵氏集团大楼这样的地段,这样的高度,才能看到。”
言毕,季恒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定定地看着邵与阳说:“可惜,金海就没有这样的街景可看。”
这人也太不经夸了,邵与阳心想,刚在心里表扬了他两句,就玩儿起暗示来。这口气,是想让我给金海租办公室还是想把金海搬到邵氏大楼来。
邵与阳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想必金海以前是有过的。”
季恒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说:“以前的事就不用再说了。”
邵与阳有点儿受不了这个气氛,金海的过去和现在他不感兴趣。
他右手作了个打住的动作,说:“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你今天来不会是专程来夸邵氏的大楼吧。”
季恒表情有些微怔,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好,那咱们就像你说的,开门见山。也许你已经听说了,金海之前接手的两个大型公共项目都没有如期回款,现在资金链告急,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怕很难再勉力支撑下去。”
他抬起头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直视着邵与阳说:“所以我希望,邵氏能够给金海拆借部分资金,帮助金海渡过难关。”
两人面前的桌上放着两杯早已准备好的水,正在微微地冒着热气,季恒说完后,手在其中一个杯子的上沿轻微地转动了一下,静静等待着邵与阳的回答。
“我为什么要帮你?” 邵与阳维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姿态,“金海的项目都是十亿以上级别的政府工程,资金缺口想必也不会小,我邵氏财力再雄厚,也不是开福利院的。”
听到邵与阳这样说,季恒的表情不仅没有变得紧绷,反而有一丝松弛,仿佛一早就准备好了回答。他放在杯沿上的手微一用力拿起了杯子,送到嘴边慢慢喝了一口,说:“我听说你把季惟带到公司来了?”
邵与阳一听到季惟的名字,放松的脊背立刻直了起来。
他瞬间明白了季恒话里的意思。
季恒已经猜到,邵与阳把季惟带来公司,是认可了季惟、从内心开始接纳他的意思。季恒料定了自己的这个弟弟在年轻的邵氏总裁心里已经有了份量,虽然还不清楚有多重,但已经值得他来这一趟了。
如果邵与阳现在拒绝,季惟的存在就会变成一件令人尴尬的事,也许季家会觉得他是一个无用的人,或许,还有可能就此离开邵家。
放季惟离开,原本是邵与阳求之不得的事。他还记得自己在车上恐吓季惟说自己会打老婆的样子,分明是巴不得他早点离开的。
到这一刻,想到隔壁的房间会空下来,邵与阳的内心却又像是有人强行打开了他心脏的大门一样,凉风呼呼地一股脑灌了进去,将心里装着的一套套说辞吹得无影无踪。
原来熟悉一个人的存在只需要短短的一个月时间。
嗡
邵与阳扣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将手机屏幕翻转了过来,屏幕上的文字跳跃着进入他的视线。
“可怜的季惟”发来一条短信:中午吃什么?
邵与阳几乎可以脑补出季惟此时的样子来,他发短信的时候一定是微微地眯着眼,应该是饿了,季惟每次饿了就会难得开金口主动和他说话,问他打算去哪里吃饭。
邵与阳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变得柔和。
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答应过老妈的,不会亏待季惟,不管他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没有说出来,心里也是答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