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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怪非邪(5)

作者: 就写长篇 阅读记录

千草是妖,被凡间的兵器伤了,至多昏迷数日。

若不是吴桐坚持,将他整整留在自己军帐中十日,千草也许就真被葬到地下,与世长别了。

自从军医士官皆言千草已逝,便被吴桐赶到帐外,不许入内。

吴桐亲眼看着千草因妖力不继,渐渐显露翅羽,和那比之常人愈合速度快上数倍的伤口,吴桐伸手,抚摸着千草不被羽毛覆盖住的脸颊,哽咽着:“原来,窗台上的伯劳,是你,早说我见过你,你还敢骗我。”忽又笑了,带着痴恋的眼神,轻抚着千草的伤口:“无论你是什么,我只要你醒过来。”

就在这时,千草毫无预兆的睁开双眼,眼瞳闪动着妖异的血红。久经杀伐,元气大伤,让千草想起,妖,都是嗜血的。

千草捧着吴桐的脸,维系着他仅有的理智,沙哑地嗓音中是极力的隐忍:“如果要你死呢?”

吴桐回答他的,是一句坚定的:“甘愿赴死。”那坚毅的眼神,蛊惑着千草残存的理智。

千草低头吻上他,继而流转在他颈间,伯劳本是食肉的鸟,大半已然覆上翅羽的千草,如同尚不知人性的伯劳鸟,将吴桐颈间的肉撕咬下来,吞入腹中,贪婪的吮吸着溢涌而出的鲜血。

吴桐尚沉浸在千草那一吻中,而后只剩下压抑的痛呼。

血气充盈喉头,下一刻,千草忽而惊醒,惊恐的推开吴桐,怒喝着:“滚!”

吴桐抬手,捏紧了鲜血淋淋的伤口,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后屈膝半跪在床榻之上,将千草拥入怀中,低声说着:“我不走,我不走…”偏首贴上千草覆满羽毛的脸颊,收紧手臂,面颊稍与之分开,万般爱怜的落下一吻,合着血液的腥锈味,舍不得放开手。

千草紧攥住吴桐衣衫的手,终是松了气劲滑下,与吴桐双双倒落在床榻之上,双手攀上吴桐的后背,带着些许颤意。

吴桐吻罢,便只抱着千草,同千草说自见面及今在军中的点点滴滴。

吴桐从童稚到少年,是千草看着过来的。这些年却是吴桐一直在看着他。

正是这种近乎执着的爱慕之意,让吴桐能够接受他的一切。

千草听着吴桐低低的嗓音诉说着往事,感觉心中有什么羽化成蝶,翩然人间。

吴桐命中注定英年早逝,千草救得了他一次,十次,救不了他百次。

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是人世间的虚名于千草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吴桐死了,什么都是假的。

千草曾劝吴桐随他离开人世,同他一道修行,以他的修为,定能护得吴桐长命,百岁。

吴桐吹着陶埙,塞外寒风将他额前地碎发吹的上下翻飞,他说:“男儿志在四方,国难当头,吴桐身受皇恩,当驻守一方。何况我有心上人陪着,已是上天给我莫大的恩惠,过一日是一日,何必长命百岁,一世姻缘足矣。来生,千草莫要寻我,误了修行。我的千草,定是要成仙的。”

那时千草想着,等吴桐死了,定不再寻他。

却在吴桐身后,颠覆了一切,原来,千草远比自己想象中要爱他。

千草浑身浴血,在成堆的尸海中,翻出吴桐尸体的那一刻,什么国家恩怨,人间危亡,都成了幻象,他活了五百年,留不住一个吴桐。

吴桐的第三世,在百年后,今生他名为萧钰,千草于山林间修行百年,百年孤寂,耐不住寂寞,又去了人间,做了萧珏的教书夫子。

在一声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中,萧钰长大成人,千草看着他娶妻,而后将生子,声声道贺,让千草像站在刀尖一般。

千草将吴桐与他定情的陶埙当贺礼送了,你既早忘前尘,我又何必一人相思成疾。

山中百年孤寂,比不过你一句:“先生,我要成婚了。”来的有杀伤力。

是了,我为何要比你先生,他的先生,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清河县。

千草失魂落魄的回到吴桐的坟前,不过的百年的光阴,若不是那残破的墓碑仍伫立在荒凉的野原上,千草恍惚觉得,他的吴桐,才刚刚离他而去。

在千草眼中,吴桐死了便是死了,那长眠地下,慢慢腐烂的身躯,毫无意义。

自吴桐去后,千草一次也没有来过这儿,只是牢牢记住埋葬吴桐的地方。

那萦绕心头的悲,久久挥散不去,千草靠着吴桐的墓碑,垂着眼帘说着没有人听的话:“吴桐,带我走好吗?我不想成仙了。”一滴眼泪滑过他的脸颊,滚落在泥土中,消失不见。

谁说,妖本无情,谁说,妖不会流泪。

千草流浪到河川,在河川苑听戏台上的青衣唱一曲黄粱,下定决定,留于此地,看着台上的一幕幕,就像看着吴桐和他的今生前世,演尽了悲欢离合。

萧家声势渐大,举国上下莫不知晓,清河县的萧家,有的是富甲天下的家底。

萧钰经商途径河川,免不了入河川苑听戏,都说,河川苑的青衣,定是天下最英俊的男儿。

萧钰多年经商,已三十又五,而千草一如当年,譬如白玉,不过弱冠。

萧钰请班主唤来千草,怅然若失的说了一句:“你很像我的先生,只是我的先生,不会有你这般年轻。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心心念念的,不是先生寓居主人家的小姐,而是我的先生。”

千草一听,当场便落了眼泪,因吴桐生前,曾有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他捧着千草的脸同他说:“千草,你这般好,来生不要找我。要是我又爱上你了,就舍不得放你成仙了。”

萧钰不知千草因何落泪,三十好几的人,手忙脚乱的牵着衣袖替千草拭去眼泪,就像儿时他跌破了膝盖,哭的比雷响,他的先生,也是这般手忙脚乱。

街里巷坊传说,河川苑那俊秀无双的青衣,跟了那贼有钱的萧钰,萧夫人在家里,怕是哭的都断肠了,一声声讽刺的笑。又说着,那个萧夫人也真是,比不过女人就算了,竟比不过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戏子,哎呀呀…

萧钰从此在河川住了下来,与千草衣食同行,游山玩水。

千草唱戏,他听,就他一个人听。

千草认了,他栽了,栽在吴桐的手里,栽在萧钰的手里。

人们都说,他们好不了几年的,等那青衣老了,萧钰肯定就另寻新欢了,就跟他家里的糟糠之妻一般,男人呐,有哪个不变心的。

一直到萧钰老死,千草始终都是那个模样,他不愿欺瞒萧珏,萧钰看在眼里,什么都没有说。

这么多年,他知道千草定不是普通人,至于是什么,那不重要。

萧珏也明白了一件事,河川苑的青衣,就是他的先生。他的先生,是爱他的,所以他含笑而终。他隐隐明白,似乎上辈子,他就赖定了他的先生。临终时,他对千草说:“千草,等我回来。”

萧钰死了,千草依旧在那三丈开来的戏台上,唱着萧钰最爱听的曲子。

萧钰,你离开我,有多久了。三十年?还是三百年?你知道吗,当年繁盛的河川苑,如今,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我这一只妖,心心念念着你那句:“千草,等我回来。”

千草日日唱着那无人听的戏,直到白仪带着七宝途径河川,特地来这末落的戏苑,听千草唱完一曲,千草看着台下扯着白仪的衣袖不依不饶的七宝,失了神,那可不就是,他的吴桐,他的萧钰。

“我想成全天下的有情人,早一日相聚是一日。”白仪如此笑着对千草说道。

第4章 九龙蛇

“天地广大,众生芸芸,再也找不到一个她。那在夏夜为我奏琴,在冬日为我暖身之人。”

“曰归,曰归,我为你取名曰归,可是你还回的来吗?再也回不来了。”

“她死在我手中,是我亲手将她送上了不归路。”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她依然会死在我手下,仿佛命该如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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