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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秀太要饭中太要饭中(30)

作者: 满窑 阅读记录

相比之下,吴清源和傅擎员好上很多。一个经常见惯了生死一个拥有修为根本不将冤魂看在眼里。或者是他根本不屑于看上一眼,傅擎员想起十年前傅家每个人脸上的嫌弃,想他因杀人入狱却无人喊冤,皆道他罪有应得。苍老的眸中闪过一抹厉色,看待周围的残梁更是无情。吴清源说到傅家七十二口就是于此丧命,歹人作案手法十分精明,甚至残忍到招招毙命,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傅擎员勾了嘴角,满是皱纹的脸掀起更多纹路。

他想,这到底是便宜了那家子。

感觉不到痛苦就死去,太可惜了。

他拄着拐杖,许久不曾运动的腿有些僵硬,吴清源耐下性子陪他走,边介绍着傅家这将近十年来的作为和产业分布,还有在嫌疑行列的劲敌对手,好叫他一一回忆分析。

“傅家家主傅辛仁为人一向心善大方,无论对待街坊邻居还是商业伙伴都是以心交心,是在商业上不可多得的人才,做生意理财那都手到擒来,连我这个五安府府长也心生敬佩。你当初进牢里的时候,也就是十年前,他才上任家主两年,不到五年的时间他就把傅家鼎力起来,便是你现在所瞧见的,大街小巷上没有哪处不见傅家产业的影子。可惜傅家一朝一夕间没落,连唯一一个得以继承的小少爷都没了。”吴清源叹一声天道不公。

傅擎员道:“现在我继承了他家产业,有没有小少爷不重要。十年前傅家确实不出名,跟个打进湖里的臭石头差不多。”他抬起皱巴巴的眼皮,眼前蓦然出现傅府的牌匾,倒在地上沾满了脏泥,有一半都被大火烧掉了,只有半个傅字能看出其原本的辉煌。他就杵在那里,没人知道他想什么。

只知道这个孤寡的老人,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家。

而却也不是他家。

早在十年前,家这个字就在他心中泯灭了。

他面色毫无波动,跨过牌匾走进大门。吴清源紧随其后,跟着到了内院和大厅,背手道:“这里的尸体在上午已经被清理出去,送到仵作那儿了,你如果要看的话……”

“不必了。”傅擎员嗓音暗哑,抬手挥了挥道:“老夫对他们的尸体没兴趣,而且我又不是仵作,能看出点什么?还没侦察现场来的快。”

“是。”凡人一向对修者抱有敬畏之心,吴清源今日借着云鸽的风头才敢次次怼他,现在没有云鸽在,当然得小心行事。即使,这个修者已半截入土。

他收回打探的视线,谨慎地说:“客室和卧房能搜的地方我们都搜过了,除了可能有的尚未发现的暗阁或者隧道。其他金银珠宝之类有价值的东西皆抢劫一空,不过幸好傅老爷生前提倡简约,不喜欢置办些华丽的东西。所窃之物加起来价值三千俩左右。”

“三千两?呵呵,确实不多。”傅擎员一脸肉疼,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继承的可能要更多。一夜富豪的他便也释然,区区三千两不足挂齿。他一挥袖袍,登着镶嵌玉珠的乌金鞋,坐在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手搭上椅柄,缓缓握紧。从屋内到屋外,深沉的望向正院内的场景。

何其凄惨,何其孤寂。

傅家被烧得彻底,这大堂里半边屋顶倒了下去,只余几节横梁支持着在半空。天上聚起一片浓云,傍晚的天气暗沉沉的,估计今夜又有一场大雨将至。

众人抬首见着云层中闪过几道微光。吴清源道:“这下可好,雨要来了。我们得赶紧去找找线索,不然今夜大雨,傅府估计是撑不过来,要塌。”

“这里恐怕是找不到的。”

吴清源扭头问说话的傅擎员:“为何?”

傅擎员笑道:“傅辛仁他从来不会置办暗阁隧道这类东西,你不也说了?他清正廉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做什么要搞个地方藏起来。”

吴清源皱眉:“话是这么说,可你与他数十年未见,怎知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刚才不是说佩服傅辛仁的人品吗?怎的此番这般,是在怀疑傅辛仁,还是质疑老夫的言论?”傅擎员好笑的看着他,话里刁难显而易见。吴清源忍气吞声,到底是得罪了这个老古董,无可奈何的应答道:“本府自然清楚,佩服是佩服,嫌疑是嫌疑,在案子未结之前,所有人都有作为嫌疑人的可能,包括死者在内,任何有效的推理都应当被重视,并且加以解剖。”

“……老夫竟不知你看着鬼精,对待案子居然这样认真。”

可不是,不认真怕是他的乌纱帽不保。吴清源过了这关,暗蓄一口气,见傅擎员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站起来,朝着屋外慢慢踱步。这次他是有目的的,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到一间内室停下。

这间屋子和其他地方一样,因为比较靠后院,所以极少部分被火焰烧着,大多数都保存完整。可就是保存完整,在傅擎员看到崭新的门窗,以及里面一尘不染的家具被褥和木板后,内心升起阵阵凉意。

原来这短短十年,竟是有人住进去了。府里一点位置也没给他留下。傅擎员蹒跚着环顾四周,记忆中家具摆放位置与眼前的一一错开。陌生,有的只有陌生。他逐渐笑了起来,嘶哑的笑声越来越大。

他情绪波动十分剧烈,筑基期的威压瞬间四散,将屋子里的桌椅震开,杯具在地上砸出一声稀碎的清响。吴清源和几个随从当即被压得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傅擎员!冷静,别笑了!”吴清源捂住耳朵,四面八方的威压叫他肝胆俱碎,感觉命不久矣。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自己拼着命的喊出来。修者之于凡人,真是神与蝼蚁的区别。

似乎想起现下的事态,或者根本不想对以前的事附之感情,傅擎员骤然停了疯狂的笑,威压却没有收回去。他根本收不回去,他的心境已经崩了。云鸽说的对,他根本是个不求上进的老顽固,这身修为也不过是刚进去那几年凭着仇恨上去的,他有心魔,再修炼,他怕是要控制不住落得个爆体而亡的后果。他不想,他不想让傅家上下看到自己不人不鬼的样子,尽管他们死了,他也要重振辉煌!

他宛如疯子般,咆哮:“傅辛仁!你想不到吧,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铸就的家业,最后还是会落到我手里!我这个当初被你看成一条狗一样的亲叔叔手里!真想把它就这么毁了,可我偏不,我不仅不会轻而易举的毁掉它,我还要好好的经营它,我就不信我不比你强!”

天雷滚滚,一道在空中酝酿已经的霹雳终于落下。刺眼的光照亮他脸上的狰狞,和余下人的痛苦神色。吴清源脸色苍白,一股股血顺着长胡子流到地上,他费尽最后的力气道:“傅擎员,你这么说,就不怕云少爷怀疑你别有用心?”

“哼,别有用心?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何要怕?”傅擎员歇火,手里拐杖在地上敲出一声一声响,走到屋外看了眼天上的云。他也该放下了,不然就以这个脾性,未必说比过傅辛仁,他连他那关都过不了。近十年的沧桑浮现在他身上,他收了威压,地上的人才好过些。

他自言自语道:“也亏那帮人把傅辛仁的族给灭了,有他们一日,这偌大的地方就没我傅擎员的位置。就算回来,也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苍天有眼,他死了儿子,断子绝孙!断子绝孙!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他瞪着空中涌动的暗芒,声音戛然而止,倏地回头问吴清源:“等等,你是否说过傅家只死了一个小子?”

吴清源尚还清醒,扶着门框站起来,回他:“是,咳咳,傅家就一个十四岁的小公子。”

傅擎员瞳孔猛地一缩,不顾他严重的内伤,扯着他的衣领喊:“不对!傅家还有个娃娃,他是在我入狱前一天出世的,到现在估计十岁,他也死了吗?”

吴清源快被勒死,勉强挣脱他的钳制,抚胸顺气,一听也傻了。回想了下傅家近十年的记录,却不知哪里来的另一位公子。而傅擎员的样子不像撒谎,吴清源暗自揣度,道:“傅家向来就一位公子,难字辈傅难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