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暗自一声嗤笑，反道：“你莫不是忘了最后吾与你说过的话？”

公孙如鱼：……什么话？不好意思，真忘了。

剑仙闭眼唉叹，再次睁开来，眸内寒霜遍布，仿佛见到的是一片万年落雪的冰山。这一刻，他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带着不可抗御的生气，道：“西山有苴，时限甲子，吾大唐之命魂。尔若有丝毫眷恋，便也知该去做何事。”

公孙如鱼瞬间面无表情：请说人话，谢谢。

剑仙：……

“公孙如鱼。”剑仙叫住他的名字，公孙如鱼饶是不正经，也坐端正了些。淡粟的瞳子盯着他，倒映出他高挑的身姿。剑仙选了一张干净的凳子坐下来，这会儿手边有壶热茶再好不过。他的眼是偏白的，在纯阳待久的npc一般都这样，典型被雪刺瞎的白内障。不过这纯洁的颜色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遥不可及的气息，坐在那里，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般。背后一把未出鞘的剑，更是拥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他目视虚空，声如击玉磐，道：“吾做了个梦。有人告诉吾，不日将有人冲破天道的限制，祛凡尘之束缚，笑傲于异世之间。就是你当初来寻吾之日。”剑仙望向他，公孙如鱼眼帘微瞠，听他讲：“那人说，只有天道之子，才能带领我们扭转趋势。自异世西山寻得宝物，名为苴，即可助一臂之力。到那时，我们亦可破除剑三诅咒，如你一般得肉体，获新生。”

“自你来时，吾便猜到，那天道之子，是你。”

公孙如鱼哑口无言，张了张嘴，道：“得肉体，获新生？原来你们，不是，原来我还有这样沉重的隐藏任务。”他不可置信，低头缓了缓，抵着唇咳嗽两声，突然抬首问：“但是，你那个梦靠谱吗？”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吃糖才能

“不靠谱。”剑仙直截了当。

公孙如鱼习惯性面瘫。剑仙道:“那人虽说了方法，可苴仍要你自己去寻，且除了这几句，其他信息一无所有。有时未知之数过大，并非好事。或误入歧途，或舍近求远。”

这几句话在公孙如鱼脑子里过了一遍，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剑仙垂眉，问了一个牛头不及马尾的问题，道:“你已来异世数日，不知体验如何？”

公孙如鱼愣了下，看着自己的小手，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他来到异世……遇见了一个泼皮无赖的师傅，一个不喜欢说话却很温柔的徒弟。见到很多有趣的事，还吃到了传说中正太萝莉专属的糖葫芦，师傅亲手做的叫花鸡。他甚至可以用大轻功肆意的在天上飞，和师姐一样转圈圈。还有丐帮的兄弟们，第一次见他们就拿好酒好肉招待。如车水马龙般，想起这些，他目露出些许眷恋，淡淡的眸子眯了眯，尽是笑意。

忽略坐牢和吃药的黑历史的话。

他说:“还不错吧。”

看出他眼中的沉醉，两颊因着风寒泛着两朵粉嫩嫩的云，临近窗口有日光从背后照进来，抿唇笑得天真。

剑仙暗叹，道:“那你还想回去吗？”

公孙如鱼倏地不笑了。逐渐恢复平静的表情，他定定看着剑仙，好像在思考什么，但又什么都没在想。

从剑仙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猜到事情可能会有所变化。他和剑三的世界脱不了干系，又重新建立起了绊码。可笑的是，他之前竟想着如何斩断这些牵挂，因为没有希望，因为没有人可以帮自己，没人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便按照潜意识的保护，想要撇开那个世界。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去回想。

才不会，痛苦。

他是自私的。

如果真要他选……

公孙如鱼低了头，额发遮住了眼睛，只有轻微颤抖的眼睫昭示着他不安的心情。他说:“如果我，我不想回去，你会怪我吗？”

“不会。”剑仙声音依旧凉薄，语气毫无波动。就好像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道:“此乃人之常情。”

要是他，他也不会。

重获自由，谁人不想？

又何须为了所谓良心，抛弃自由，禁锢自己呢？

剑仙扫了下拂尘，状似无意地问:“那你想让吾等如你般自由吗？”

和他一样自由？他当然想！

这样就不用给自己一个人的压力，这样大家都可以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做想做的事，不必受到数据的控制，连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都做不到。还有师姐……

公孙如鱼抬眸，眸中闪烁着某种坚毅。思及剑仙之前的话，他又皱了皱眉，捏紧被角道:“可是如你刚才所说，这个梦不靠谱，ju我们又该从哪里找起，ju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你可以一直在这里吗？”

他有点小紧张，要是哪天剑仙突然消失了，那他不得捉急死。对此，剑仙就比较镇定，他说:“你已把连接激活，吾随时可以进入此方世界。近日观察来看，此方世界的时间流动和吾等稍有差别。此方世界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吾方世界才过两分钟，也就是吾们一个小时，此方已过两日半。吾们一日，此方已过两月。吾们六日，此方一年。梦中人与吾说时限甲子，必定是要在一甲子内找到苴并获取拯救吾大唐的方法。甲子为六十年，六六三十六，也就是吾方世界三百六十日内，大致一年不到。”他掐着指头快速运算，最后缓缓比出一个1。

公孙如鱼面瘫状:……

“你时间紧迫。”剑仙默默收了手，提醒道。

六十年，确实挺紧的。公孙如鱼看向他，问:“那ju是什么？”

剑仙:“吾也不知，梦里又没有字幕，吾只晓得叫ju。”

两人沉默以对，屋内一时寂静，陷入尴尬。

“那，这，我们看来任务重大。什么都不知道，信息也不完整。”公孙如鱼试图让他回去再做个梦。剑仙蹙着眉叹一声，愁容打破冰山的面壳，这是公孙如鱼在他脸上看到的唯二表情。他闭眼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且尽力吧，吾并未将此事告知他人，所以不必担心重担压身。”

“还是那句话，你若有心，自知何为。”他说完这句就隐去了身形，化作一道蓝光钻进包裹里。下一秒，洪老金端着两碗饭，两手中间还夹着一盘小菜进来了。

他见公孙如鱼呆愣愣的坐在床上，喊道:“小子，既然起来了就过来帮个忙，生病又不是什么都不能做，端下碗总可以吧。”

公孙如鱼赶紧把先前掉到被子上的糖葫芦藏起来，并嫌弃他臭不要脸，居然指挥一个卧病在床的小孩子。哼了声，下床去帮他拿碗。桌上浅睡的郑易留被他们吵醒，揉了揉眼睛也帮着摆碗筷，一共三个菜三碗饭，不多时就摆好了。

三人坐在桌上午饭。郑易留昨夜一夜没睡，稍微休息了会儿还是挺困的，吃饭时悬着眼睛都快闭起来了。但身姿仍坐的直，半点看不出累。相较之下，公孙如鱼反而不正常的，夹个菜都心不在焉。

在他把一个野生小番茄第六次夹飞的时候，洪老金用筷子夹住了他的筷子。

公孙如鱼:……

拔。

拔不出来。

他抬头，洪老金已经把小番茄夹到了他的碗里。再一看，自己的筷子早就被放开了，一颗红亮诱人的番茄静静躺在米饭上。他就势一夹，小番茄弹起来从碗里跳出去，掉到地上滚了几圈儿。

公孙如鱼静默两息，对两人说:“这番茄对我很不友好。”

洪老金&郑易留:……

游鹰拎着一包东西从外面回来，见他们开饭了，就把那包油纸放到桌上，里面有甜香的糕点味道。公孙如鱼直接撂下筷子就要打开它，被洪老金一巴掌拍开了手，教训说:“别动别动，把饭吃了。这糕点也是甜食，你糖葫芦吃得上火流鼻血还不知道节制些。”

“咦，徒弟流鼻血了？”游鹰搬着个凳子坐下来，桌上也有给他准备的饭。一听说乖徒弟流鼻血了，把那袋子买来的糕点拿得远些，不叫公孙如鱼够到。公孙如鱼鼻子底下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渍，理所当然的被他取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