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寻梅(40)+番外
那只冰凉的手在凌孤月脸上游移,经过他的唇角缓缓地落到了喉间。
他真的要对我动手?凌孤月右手凝气,感受到内力已然恢复,便暗暗戒备起来。
然而沈落只是在他喉结上轻刮了两下,便起身走了。
凌孤月听到他脚步声渐远,悄悄睁开眼来,起身看到门口横着的那个血人,不禁眉头一皱。这与季氏兄弟的死何其相似……想到暖烟玉还在赵秋山身上,便忍着恶心走到他身边摸索起来。
待找到了那块漆黑的石头,凌孤月将它擦干净收入袖中藏好,随即纵身跃上房檐,沿着屋顶离去。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赵府,一声异响自院中一角传来。凌孤月回头看去,只见沈落立在井边,提着一桶水自头顶往下浇去,顿时整个人已变得湿漉漉的。
☆、第 21 章
“这一身的血,岂是井水能洗得干净的?”想到一直以来追查的凶手竟然是他,凌孤月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已是桂子飘香时节,清雨轩湖畔桂花零落,水面铺黄。
林珏罕见地没有闷在房中,反而倚在临水的美人靠上握着支钓竿垂钓,时而往水中抛撒些鱼食,吸引鱼儿来此。
水里的鱼群皆是环绕在钓线左右,层层叠密,摆尾争食,可过去了许久,他竟连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
绿鸢捧着盘鱼食立在他身后。她已经站了几个时辰了,也看了林珏钓了几个时辰的鱼。她知道林珏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等人,但眼见黄昏临近,也不得不着急起来。
“楼主……”
林珏竖起食指靠近嘴边,“嘘……勿惊扰了鱼。”
绿鸢只好闭口不言。
片刻之后,一道脚步声缓缓靠近。
林珏没有回头,他惬意地拈起瓷盘里的鱼食往水中撒去,“绿鸢,你先下去吧。”
绿鸢点点头,转身时看见凌孤月走了过来,神情冷淡,脸上还沾染着血迹。
两人交错间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便背道而去。
“给你。”待绿鸢离开了清雨轩,凌孤月站定,将暖烟玉递去。
林珏放下鱼竿,勾唇一笑,“有劳。”伸手要接时,凌孤月的手却又扣着玉缩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珏挑眉。
凌孤月问道:“大赦四方是什么意思?”
“大赦四方?”林珏面上满是不解,“我从未听说过。”
凌孤月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见他不像是装的,便将暖烟玉抛了过去。
林珏忙伸手接住,那一瞬间,那张往日苍白的脸竟奇迹般的红润起来。“它……真是暖烟玉?”
凌孤月道:“真假我不知道,是我从赵秋山身上搜到的。”
林珏双手捧着玉,凑在鼻尖闻了闻,俄而睁大了双眼,满含笑意道:“不错,是它!”大概是过于激动,闻了两下便不住地喘起来。
凌孤月见他如此,皱眉道:“赵秋山死了。”
林珏将玉紧握在手里,稍稍平复了气息,满不在乎地道:“死就死了,死不足惜。”
凌孤月见他把玩着暖烟玉,左看右看,不知满足,便道:“既然答应你的事我已做到,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林珏喊住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凌孤月背过身,对着一湖波光荡漾,淡淡道:“与你无关。”
林珏轻笑一声:“莫非你还要回屏川?”
凌孤月目光微闪,仰头看了看昏黄晦暗的天际,也不回答,抬步要走。
只听身后又传来林珏的声音,“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若有兴趣,可随我一起去。”
凌孤月脚步未停,兴致缺缺道:“我没兴趣。”
林珏又高声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要暖烟玉做什么?”
凌孤月终于止步,想到赵秋山所提到的那件事,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一个地方。”林珏道。
凌孤月回头看他,见他眼中带着莫名的癫狂,又问道:“你要去哪里?”
林珏道:“平南。”
“平南?”凌孤月心中一动,“你到那里做什么?”
平南在蜀地,常言道:武林英杰多平南,半分江湖半分山。那里山势险要,有不少武林中人盘踞,除了峨眉、姣尘阁外,更有不少不为人知的隐密门派。而今年的武林大会也会在平南举办,不止如此,巧的是黎城也在平南……
林珏见他感兴趣,反倒卖起关子来,“你若肯随我一同去……我就告诉你。”
凌孤月知道此人不可再信,叫自己同行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冷笑道:“不必了。”说罢便离开了清雨轩。
林珏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浮起一丝笑意,手中掂着黑如墨锭的暖烟玉,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孤月回到房间,从柜中取出流光剑,拔剑出鞘,只见剑身光芒分毫不减,映照着他的脸亮如白雪。
屈指弹剑,剑锋铮鸣。想到昔日流光与寒光两把名剑同出自铸剑世家徐家,本是同根同门,而今相煎相欺。
凌孤月苦叹一声,将剑握在手里,整理好包袱便推门而出。
楼里的几个姑娘见他目光凌厉,手持长剑,皆是一脸惊异。
“绯衣公子……”青蝉从楼上打量着他,只觉得今日的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恰逢有风拂过纱帐,凌孤月抬头远远地对她一笑,似是风扫竹林般清朗的声音,“我不叫绯衣,我叫凌孤月。”说罢毫不留恋地走出了疏影楼,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
凌孤月站在燕子坊的大道上,展望前路,车马如川,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怅然想道:金陵是不能再待了,屏川也不想回去,这天下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去呢?
忽而想到杜王爷的那句“天煞孤星”,凌孤月眉头一皱,算了,还是回家看看吧……
虽说是回黎城,凌孤月却也不打算与林珏同行,反正时间充裕,一路游山玩水,慢慢悠悠地也就到家了。
他先到东街买了匹膘壮的马,又置备了些途中的必需品,才在日落前出了城。
谁料天气无常,刚出了城门不到二十里,乌云压低,竟飘起雨来。
眼见雨势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凌孤月不得不下马打算找个地方避雨。
幸而不远就有座庙宇,凌孤月赶在大雨落地之前牵着马进了庙。
这座庙也是个废弃已久的破庙,灰尘遍处,游丝满壁。跟屏川山脚的那座河神殿不同,这儿虽然宽敞些,墙壁也算完整,只是庙中央的神像却不见了,唯有满地的土屑,似是神像倾倒的碎渣。
凌孤月拂落蛛丝,将马儿拴在檐下的立柱上,自己提步进了庙。
这场雨下得格外地久,一直未曾停歇,夜色煎人,寒意渐渐侵来。
凌孤月从角落中找了一些薪草,还有几张残破的桌椅,将它们堆在一起用火招子点燃,生起一堆火,盘腿坐在火堆旁烘起衣裳来。
翻包袱欲找条干净的布巾时,他却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出被人塞了一块油纸包着的糕点。
这是……
凌孤月徐徐展开油纸包,只见里面露出几块金黄的糖桂花,熟悉的香气令他想到了屏川的深秋。
往日种种,一一浮现。
凌孤月被娘亲送到屏川时只有七岁。那年他乘着船,一路沿江从蜀地到了屏川。一个傍晚,途径庐陵,船上又上来了一对母女,那女孩看着比他稍小,生的实在过于珠圆玉润,红唇齿白。凌孤月见她可爱,便跑过去牵起她的手,奶声奶气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要到哪里去?”
谁知那女孩面薄,立刻羞红了脸,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扭过头不肯与他说话。
凌孤月小孩心性,在船上闷了许多天,好不容易遇到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便将她拉到甲板上,“我们一起玩吧!”
只听女孩用软糯糯的声音说道:“我要找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