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寻梅(69)+番外
石片上赫然刻的是个“死”字。
凌孤月脸色一变,“一块石头,当不得真。”
脚下重重一踢,‘噗通’,石片已被他踢入了冰湖之中,溅起阵阵沉闷的水花。
沈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见他盯着石片消失的水面满是复杂之色,便道:“师兄,油灯要灭了,我们出去吧。”
凌孤月沉默地点了点头,两人又原路返回。
两日后,一辆马车沿着屏川的山路疾驰而下。
车中的人正是凌孤月与沈落。
沈落重伤初愈,不便骑马颠簸,于是就准备了这架宽敞舒适的马车。
在马车前后,还跟着数十名骑着骏马的年轻人。那些年轻人皆是穿着一身白衣,冷峻的面容下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大师兄,我们终于可以下山了!”一名白衣弟子策马来到最前面的青竹身边,高兴地同他说着话。
青竹坐在马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小师弟,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喜于形色,多学学掌门的沉稳。”
小师弟嘿嘿地笑了两声,“大师兄,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嘛,难道师兄就不想下山玩玩吗?”
“我们下山可不是玩的,是要参加武林大会为屏川争光的……”青竹摇了摇头,可他几乎也要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于是连忙装作观看四周景色的样子,才没让人发觉。
此刻,被青竹以沉稳称赞的沈落正靠在车厢里,从一旁的锦盒里拿出了一只新鲜的橘子,两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将橘子捏软了,又细致地剥好,才将软嫩的橘瓣送到凌孤月的嘴边。
凌孤月别开脸去,看着帘外倒退着的竹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师兄在看什么?”
凌孤月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黄色的身影在林间一闪而过。
“什么人?”
沈落放下橘子,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眼前只有郁郁苍苍的一片,什么也没发现。便问道:“师兄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黄色的人影。”凌孤月不确定道。
“莫非是黄衣弟子?”沈落揽住他的肩膀,“说不定是下山办事的,师兄不必惊慌。”
凌孤月怔怔道:“会不会是连一?”
沈落看着他,“连一已经死了。”
对啊,连一已经死了。
“是我害的他……”凌孤月看着头顶,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骑着马在他身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年。
“不关师兄的事,是我的错。”
凌孤月皱眉,半晌道:“以后你不可再……”
“师兄放心,”沈落握了握他的手,“我不会再这样了。”
出了屏川界,路面平坦了许多。
凌孤月找出前几日小童为他准备的一摞书,最上面的便是白头灯客的新作,《游侠客》。他拿起书,在晃晃悠悠的车厢中看了起来。
沈落见他一直不理自己,不满道:“师兄,这坊间杂书有什么好看的?”
凌孤月往后翻了一页,边看边道:“我曾经在金陵遇到一个很神秘的人,他似乎能未卜先知许多事情,这本书就是他写的。”
“哦?未卜先知,这人是谁?”
凌孤月侧过脸问道:“你可曾听说过江鹤这个名字?”
沈落摇摇头,“不曾听闻。”
凌孤月道:“他本名叫江鹤,但现在却自称为杜王爷。”
“杜王爷?前朝的王孙贵胄皆被推到街门斩首了,他们有何渊源?。”
凌孤月道:“他们都喜欢一个叫邱承姑的女子。”
“哦,原来是情敌,”沈落放下心来,笑道,“没打师兄的注意就好。”
凌孤月瞪了他一眼,捧着书背对着他又看了起来。
《游侠客》是以江鹤的口吻来写的,像是他的个人传记。
江鹤自幼失去双亲,从此孤身一人浪荡江湖,二十多年来无论是岭南荒野,还是西域大漠,没有一处未曾不被他涉足。
在他二十三岁的一天,他提着剑来到了一家普通的茶馆里,当时说书人正说着当朝邱大将军大败敌军的事。说到激情处,惊堂木一拍,堂下的客人听得慷慨激昂,只差没胁下生出双翼飞到边关投戎参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去。
但江鹤却不屑一顾,嗤笑道:“谁不知道这国家乃是一人之家,为旁人这般卖命,邱大将军难道不是个傻子吗?”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在底下小声嘀咕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却没人敢找他麻烦。
还是一个姑娘柳眉竖起,走到他面前大声质问他:“邱将军上阵杀敌,保护的是天下百姓,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堂堂七尺男儿,偏要学长舌妇,也不怕人耻笑!”
江鹤被她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见她腰上悬着剑,知道她也是个练家子,顿时就要动手。
还是说书人劝阻道:“邱小姐金躯娇贵,不要跟这混混一般见识。”
邱小姐?江鹤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邱将军的女儿邱承姑。
邱承姑自幼跟着邱将军习武,被当做男孩子养大,谁都知道她是杜王爷指腹为婚的妻子。
江鹤知道她的身份后,不愿再与她过多纠缠,笑了一声便离开了,两人就此别过。但自从茶馆一别,也算是结下了梁子。
哪知天意弄人,邱承姑被邱家的对立党掳去,途中刚好遇到了江鹤。江鹤不计前嫌,出剑一招便退了敌,救出了邱承姑。
此后,两人的误会雪释冰消,时常在一起比试论剑,说到投机处,恨不得一日多生出几个时辰。
邱承姑渐渐地对游侠江鹤生出了情愫,不愿再承认自己与杜王爷的婚事,她更想和江鹤一起浪迹天涯。
一年后,朝野风云变色,叛逆分子三番两次挟令皇帝,大战一触即发……
“他在《金陵十三世家》中写的是杜王爷和邱承姑的故事,这本书又变成自己和邱承姑……”凌孤月好笑道。
沈落见他看的入迷,叹了口气,只好自己找事做。
他翻着凌孤月的那一摞书,从中间随手抽了一本,看到书名时却愣住了,“师兄,这本书也是你带来的?”
凌孤月压根没看清他拿的是哪一本,只知是小童准备的,点点头道:“对啊。”
沈落缓缓念出书名,揶揄道:“《龙阳少爷》……师兄竟喜欢看这种书?”
“胡说什么?”凌孤月皱眉看着他。
沈落扬了扬手里的书,翻开一页后讶然道:“原来是一本春宫……”
凌孤月抢过他手中的书,就着他翻开的那页看了一眼,顿时面红耳赤。
纸上无字,只有两个衣衫半褪交叠在一起的小人。人物的脸面看不甚清,身体倒是刻画得十分细致,使人一看就知道是两个男人。
凌孤月忙掩了书,咳了一声道:“这不是我的,想必是小童拿错了。”说罢就将书从窗子里扔了出去。
沈落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本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的书飞了出去。
“师兄……”沈落怨念地看着他。
凌孤月坐得端正,“这种坊间杂书,不堪入目。”
车外,跟着马车的几名白衣弟子正说说笑笑,忽然从车中掉落了一个东西,被风吹得翻飞,瞬间就糊到了一名弟子的脸上。
“这是什么?”那名弟子将脸上的东西揭了下来,疑惑地打开看了一眼,瞬间张大了口。
“是不是武功秘籍?”一旁的人见他脸色变幻,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忙一把抢过来。
接下来换作这名弟子目瞪口呆了。
“到底是什么啊?”几个人将书传了一遍,看过后皆是面面相觑,齐齐看向眼前的马车。
“你们说……掌门和师叔……不会是那个啥吧?”
“哪个……啥?”一名弟子干巴巴地问道。
“就是……那个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