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带渐宽终不悔(22)
而丁毅似乎也陷入了同样的迷宫。
她回了教室，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人在看书，顺着浅绿色的墙壁往上看就看到了窗，窗外是一片深蓝，这样的夜不知看了多少遍都令人心折。丁毅正在做题，他坐姿挺拔，即使在疲劳的时候也没有放松。陈宛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找你有事。“
丁毅点点头，把笔推到书桌上方，跟着陈宛来到教室外。
”我猜猜你有什么事？“丁毅看着陈宛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的表情很严肃，但是她无法轻松，丁毅从没见过这么难过的陈宛，他轻轻问，“是不是和段裴有关？”
他果真看到陈宛脸上的一丝忧伤，他点点头：“他告诉你我逼他放手？”
“这是真的吗？你……用他的家人威胁他？”陈宛忧心忡忡，她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是真的，但是她很希望丁毅能否认，她希望丁毅是她如师如友的同学，而不是一个黑暗阴沉追逐绝望爱情的傻子。
“那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威胁他吗？”
“所以你确实威胁他了？”
“没错。但是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口了！这几个月来的暧昧终于被砸了个粉碎，陈宛惊愕地看着说出告白话语的丁毅，她看着他越来越近，却无法动弹，丁毅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却最终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蝴蝶一样轻的吻。
“……我不想在考研期间……”
她的“恋爱”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丁毅就用手放在她的唇上阻止她说下去。“小宛，我会等你，但是你要保证绝对不会出现第二个段裴，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
看着丁毅深渊一样的眼睛，她的心颤抖了，既因为爱，也因为害怕。
她对这个自己一直喜欢的男孩，原来并不太了解。他的自制和聪颖导致了他的傲气，他就像最优秀的猎人围猎麋鹿一般小心地狩猎爱情，甚至不择手段。
回到宿舍时，她睡在床上看手机，刷完了朋友圈和微博，还是辗转反侧，她终于忍不住给“万有引力”发了一条讯息：
你怎么看人的黑暗面？
万有引力很快回复：
如果你觉得自己无罪，你可以向他投石头。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但是陈宛看懂了。这是一个广为流传的圣经故事，人们围观犯罪的□□，但是耶稣说“你们中有谁觉得自己无罪，就可以朝她丢石头”，结果人们面面相觑，一个个个离开了，最后只剩下耶稣和□□，他对□□说：“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以后不要再犯罪了。”
陈宛慢慢开始打字：
我承认我也有黑暗面。
她等着万有引力的回复，但是直到她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她才看到他的话：“
人与人之间最好的事就是爱，爱就是不惧怕暴露自己的黑暗面。”
陈宛给丁毅写了一张纸条，叠成心的形状，放进他的笔袋中，上面写着：“我也喜欢你，你不需要做什么，我喜欢的是完整的你，我想和你约定：考完研之后就在一起，谁也不能反悔。”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丁毅打开纸条，丁毅入定般地看了很久，他扭头对陈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插着裤口袋，一只手撑在书桌上，低声道：“那我们就约定了，谁也不能反悔！”
陈宛知道自己这种约定很矛盾，又不是结婚，何必等待那么久，但是那个如同真实的梦让她忌惮不已，一旦成为情侣，就会越过以礼相待的阶段，就会有亲密的行为，对考研的害处可想而知。而她现在表明心迹，似乎又显得太过匆忙，这主要是她担心丁毅又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早点让他知道她喜欢他，可以让他安心学习。
她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伸出手，笑道：“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中午四人走在林荫大道，突然看到钱丽娜和段裴以及另外几个考研的同学，本来钱丽娜是挽着段裴的，但是一看到陈宛，段裴就狠狠甩掉了钱丽娜的手。
陈宛平静地看着这一幕，除了同情钱丽娜，也没有别的想法。
丁毅突然低低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钱丽娜傻，她不知道自己做得越多，就离段裴越远。”
丁毅告诉陈宛，钱丽娜前几天为了帮段裴拿到师兄的考研资料，和一个M大的研究生一起去唱KTV，她拿到资料之后给段裴，段裴却扔在她脸上叫她少给他丢脸。动静闹得太大，男生那边都以为两人要分手了，没想到钱丽娜苦苦哀求，最后还是维持住了脆弱的恋爱关系。
“你们两先回去，我和钟志远在外面休息一下。”黄染笑嘻嘻地说。
陈宛心中一沉，这已经不是黄染第一次’休息一下’了，十一月中旬以来，黄染每隔一两天就要中午休息，然后直到下午四五点吃饭的时候才回来，陈宛起疑了，去查看才发现她和钟志远到处在学校瞎逛，两人你侬我侬，岁月静好。
可是这不是柔情蜜意的时候，考研是一场战争！
陈宛的怒气升上了胸膛，既然是一个考研小组，就有相互监督的义务，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黄染堕落下去，她皱着眉，为难道：“黄染，这个队伍是你拉起来的，但是你现在带头打酱油，这合适吗？”
“我只是想休息一下！”
“可是这半个月你天天都休息。你和钟志远第三轮复习开始了吗？复习效果好吗”
这一连串问题让黄染面红耳赤，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她半天不动，再一看，竟然是哭了。眼泪一颗颗滴了下来，黄染泣道：”我也恨自己不能坚持，但是我的心太苦了。我妈又让我回家结婚，我根本复习不进去，你们都有好的家庭，不懂我的悲哀。“
黄染何尝不是陷入了人生的迷宫？！
☆、25
“好的家庭？！”陈宛毫不示弱，“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我爸妈都离婚了，各自嫁娶，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但是我不知道哪一个是我的家？“
”黄染，这里不幸的人不止你一个！“
”丁毅刚刚失去了母亲，但是你看他颓丧了吗？“
黄染把头靠在钟志远肩上，默默流泪：“我比不上丁毅，他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但是我很可能考不上我们学校的信电学院。”
“黄染，我们已经准备了半年，现在放弃不是太可惜了吗？“
其实考研每年都会有不少人半途而废，考场上都会有不少的空位。
“黄染，如果我说，你没有考上研，就会颠沛流离，你信吗？”陈宛突然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你过得很不好……”
陈宛觉得自己是时候说出一些真相了。如果黄染不能改变命运，陈宛会觉得很揪心。黄染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艰难成长为现在活泼的样子，如果让岁月蹉跎了她的笑颜，那时间多么残忍！
“你听从家里的安排，去了南方，但是你家里人收了万家的彩礼，逼你结婚，你不想嫁给万家的瘸腿老二，就到了深圳，你的第一个男朋友是高中同学小彭，第二个男朋友是幼时玩伴钟老大，但是没有一个人和你走到最后……“
这段话听得黄染目瞪口呆，她眼中泪水还未干，但是黑溜溜的眼瞪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我家正和万家商量我的婚事？你怎么知道小彭和钟老大？”
“黄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是却无比真实。”陈宛慢慢道来，“如果你知道自己已经没后路，是不是会不顾一切去争取呢？”
陈宛没说的是，她自己也是没有退路的。考上研，这也是她留在北城的最好方式，也是她摆脱没有梦想的自己的机会，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她嫁给家境极好的丁毅，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她已经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她想要像苏霍姆林斯基一样把一切献给孩子，想要像陶行知一样“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棵草去”，想要像李镇西、魏书生以及所有热爱教育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