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心里一喜,拉着萧钊往里走去:“祖父,快来,是德宁侯府家的阿翁。”
萧钊顺水推舟跟了进去:“是他啊,怪不得里面听起来很热闹。你也认识他?”
“是啊,他常常去江南,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很多好玩的好吃的,说起话来也很有趣。”萧阮高兴地道。
萧钊轻哼了一声:“从小到大,他除了嘴甜会讨人欢心,也没什么别的本事。”
萧阮这才觉出了几分不对劲来,偷偷瞧了萧钊一眼:萧钊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眸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莫不是吃醋了?
难道祖母和这位郑世子,从前有过什么?
萧阮一边琢磨一边进了前厅,果然,郑晋伟和明乐县主一左一右坐在下首,周荇宜坐在主位上,笑容满面,旁边的桌几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也不知道是郑晋伟从哪里搜罗来的宝贝,拿来哄祖母开心。
萧阮上前见礼,郑晋伟乐呵呵地道:“大长公主,我可真是羡慕你啊,阮儿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看这满京城的名门闺秀,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要是我也有这么一个孙女就好了。”
萧钊在一旁淡淡地道:“世子赶紧续个弦,说不定还来得及。”
郑晋伟瞟了他一眼,嘲笑着道:“萧太傅说得轻巧,我自然没有你这么大的本事,十年没花心力,白得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孙女。”
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四周便起了一层□□味。
萧阮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一个个正经八百的长辈们,居然也有这种含沙射影、争风吃醋的时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明乐县主倒好像见惯了似的,半点都不着慌,笑着站了起来:“萧太傅来了,我们和大长公主久未相见,聊得一时忘了情。时候不早了,这就要告辞了。大长公主,过几日我们姐妹几个再约上聚一聚,这次由我做东,我们一醉方休。”
“好。”
“那我叫上仲康他们,一起来叨扰杯水酒。”郑晋伟兴致勃勃地跟了一句。
萧钊的脸色更难看了。
“去去,有你什么事?找你的相好喝酒去。”明乐县主瞪了他一眼。
这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告辞了。
周荇宜陪着把人送到了院门口,萧钊站在她身旁,状似随意地问:“这些年他们二人和你一直有来往吗?”
周荇宜没有搭理他,转身拉着萧阮的手往回走去:“阮儿,和祖母说说,今日在书院过得如何?”
萧阮有满腹的话想和祖母说,可现在这情形,好像不是时候,只好小心翼翼地答了一句:“还可以。”
萧钊没有被周荇宜的漠视气跑,反倒跟了几步,忍着气道:“你即回了京城,还是少和他们来往,这些年来他们二人在京中风评不佳,旁人都避之不及,你就算避免不了来往也不应深交……”
“他们有情有义,比某些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人好多了。”周荇宜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若是怕我连累了你的清名,我明儿个就搬到公主府去。”
萧钊愕然:“你……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回家?是不是有谁知会你了他们到府拜会我?你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怀疑我在江南肆意妄为,做了什么有辱你们萧家门风的事情了?”周荇宜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咄咄逼人。
萧钊的鼻尖渗出汗来。
周荇宜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几步便进了卧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萧阮吓了一跳,小声道:“祖父,你和祖母慢慢说,我先回去了!”
她后退了几步,忙不迭地跑了。
现在她不同情祖父了,吃醋了便吃醋了,好好地对祖母说就是了,偏偏还这么含沙射影地说些不好听的,也难怪祖母会误会。现在想来,以前两人会闹成这样,肯定是祖父咎由自取。
回到萱兰苑,禾蕙和木琉正在绣花,一个绣牡丹、一个绣飞鸟。两个丫头的女红很好,绣出来的花草鸟兽栩栩如生,加上帕子是江南红绣坊出的香云纱做成,清透滑腻,是难得的珍品。
“二姑娘,夫人说了,过几日便要去宫里了,让你备点亲手绣的帕子,到时候连同礼品一起送给皇后,也算是你的一份心意。”禾蕙笑着道,“我们琢磨姑娘的绣活不太好,还是我们代劳了吧。”
“幸亏有你们俩的巧手,这要是我亲手绣的,只怕要被皇后娘娘扔出来了。”萧阮打趣道。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萧陈氏进来了,身后跟着萧珏和萧茹。
萧阮迎了上去叫了一声“母亲”。
“这几日衣食住行还习惯吗?”萧陈氏温柔地看着她,“大夫替你调理的汤药有没有在按时吃?”
“都很好,药也按时吃了,”萧阮想了想,又道,“就是晚上还有些睡不好,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醒过来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这话倒也不是她矫情,前世重生,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总害怕这是自己做的一场梦,闭上眼醒过来,便还是那无边的大火和无情的欺骗。
萧陈氏心中怜爱,一把把女儿搂进了怀里,柔声安慰:“想必是春日多思的缘故,我替你缝个安神的菊花决明枕过来。”
萧阮顺势依偎了过去,软软地撒娇:“娘亲缝的,我一定躺下就睡着了。”
萧陈氏心花怒放。
女儿自幼便是一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孩子,抱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讨人喜欢,然而却打小便跟着婆婆去了江南,十年未见,她整日里牵肠挂肚,只能靠着书信了解女儿的近况;现今总算回来了,她又担心女儿和婆婆亲,和她疏远了。
现在看来,母女的血缘亲情,这是怎么都斩不断的。
“娘,”旁边的萧珏有点不快地叫了一声,“你不是有话和姐姐说吗?”
萧陈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拉着萧阮坐在了椅子上:“阮儿,你祖母和你说了吗?她已经往宫里递了牌子,过几日想必就要带你入宫面前陛下和皇后了。”
萧阮倒也不意外,前世祖母就是这样安排的。
“祖母今日有点累了,还没和我说过。”
“二姐,”萧珏迫不及待地道,“到时候你和祖母说一声,把我也一起带去瞧瞧。”
一旁的萧茹才十一岁,脸盘子圆嘟嘟的,还带着点婴儿肥,也跟着嚷嚷了起来:“我也想去,听说宫里头好漂亮的,还有好多好吃的。”
萧阮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是嘴馋了吗?”
萧茹憨憨地笑了:“对,二姐姐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萧阮答应了。
萧茹高兴了,一个劲儿地往萧阮身上挤,不停好奇地提一些问题,“二姐姐,你身上好香啊,是擦了什么粉吗?”、“三姐说,江南那边都是穷山恶水,那你为什么还呆了那么久啊?”……
萧珏的脸腾地红了:“萧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萧阮瞟了她一眼,也不生气,说起江南的风土人情来,她原本就文采过人,说话声音又轻柔动听,江南烟雨、柳绿花红的模样在她口中娓娓道来,美得就好像一幅画,听得萧茹都直了眼,直嚷着“下回我长大了也要去”。
萧珏心里嫉妒。
她自然看得出来,萧阮身上的吃穿用度都是顶尖的,那两个婢女手里绣的帕子也是府里没有的料子,看起来就不一样。而萧阮说起话来娇柔软糯,就连皮肤也分外娇嫩润滑,想必就是江南的水土滋润的。
所有这一切,她都没有。
她越想越难受,咬着唇站了起来,不耐烦地一拉萧茹:“走了走了,我还要去习琴作画呢,明日几位先生要考校我功课。”
萧茹还有点不情愿:“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要听二姐姐讲故事……”
萧珏瞪了她一眼,她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