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识卿桃花面(26)
丫鬟瑟瑟地跪地认错。
接着徐氏又道:“即便卫卿没有偷琼琚的发簪,那两锭银子也定是她偷的!这等龌蹉行为,定要重罚才行!”
卫卿好笑道:“母亲,我总共就去过母亲院里一次,还是同祖母一起去看弟弟的。祖母在场,我有什么机会偷母亲的钱?”
老夫人揉额头。
这个徐氏,以前觉得她精明,如今却蠢笨得像头猪!她自己惹得一身骚就罢了,现在还让卫琼琚也惹得一身骚。
她若是有点强有力的证据还好,老夫人定然不会姑息。
可是不仅破绽百出,还被卫卿给扳了回去。老夫人就是想做主也无从做起。
最后老夫人半点不想再看见徐氏,让人把她轰出去,再罚了卫琼琚抄几遍《女戒》。
卫琼琚含泪委委屈屈地应了。
老夫人再看向卫卿时,脸色依然发沉。
卫卿若无其事地捧着银子道:“请祖母收下吧,方才祖母也看见了,这银子我留着,有嘴也说不清。”
老夫人哪能收她的,收了她的就得站在她这边替她说话。
最终老夫人也心烦意乱地让卫卿自己带着那两锭银子回去。
虽然卫卿能够调理老夫人的眩晕病,可是老夫人怎么觉得自从卫卿回来了以后,事情一桩接一桩,她眩晕的次数反而更频繁了呢?
老夫人片刻也不想多待,让王嬷嬷扶着她进里屋去休息。
卫卿淡淡然把自己的荷袋收了起来,揣进袖中,然后请退,转身走出来。
屋外的阳光使她眯着眼,那双瞳仁黑得无边。
卫琼玖紧随着她出来,走在身后两步,忽然开口道:“二姐可真厉害。不花本钱,不费力气,就能事半功倍。”
卫卿顿住脚,侧目看她。
她说这话时,声音也仍旧是甜甜的。
卫卿看她一眼后,又继续往前走,道:“不懂三妹在说什么,我怀着一颗孝心来,被人诬陷,现在也郁闷得很。”
卫琼玖愣了愣,随着卫卿远去,她脸上甜甜的笑容终于淡化了去。
今天发生的事,漪兰是知道的,再一次如她所见,卫卿又成功地化解了一次危机。
与卫卿为敌,或许是她最不明智的选择。
现在卫卿不会保她,就算她再被徐氏和卫琼琚打个半死,卫卿兴许连问也懒得再多问。
漪兰消失了一上午,下午时才回到风晓院,双颊肿得老高,还渗着红血丝。
她眼睛也哭肿了,衣衫头发皆一片凌乱,看起来着实狼狈凄惨。
不过她还有命回来,还算好的。
今天她在徐氏那里撒了谎,说自己已经准确无误地把卫琼琚的发簪放进了卫卿的包袱里。
所以徐氏来势汹汹,胸有成竹。
她不敢让徐氏知道,其实她还没来得及完成,就被卫卿给抓个现成。
事后到了徐氏那里,漪兰只能矢口咬定,她根本不知道卫卿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卫卿屋里的门窗都敞着通风,空气里泛着一股卫卿身上淡淡的药香。
漪兰回来,她果真连抬头看也没有看一下。
后漪兰默默地端茶送水,给卫卿张罗晚饭。
卫卿拿上碗筷时才道:“徐氏接我回来还有用,所以不管怎么折腾,我都没有性命之忧。可你不同,她若是觉得你没用了,再养着你也是浪费粮食。你也知道自己今日的下场算轻的。”
漪兰肿着脸,说话也不利索,道:“那奴婢是不是应该更卖力地监视和出卖二小姐,那样才有个好出路。”
卫卿道:“理论上说是如此,”她施施然放下碗筷,这才抬眼淡轻地看她,“可你觉得你有这能耐么。”
话音儿甫一落,卫卿便伸腿往漪兰脚下一扫。
顿时漪兰整个身体扑下来,被卫卿张手便实实地擒住了脖子。
漪兰瞪了瞪眼,随着卫卿手指收紧,她呼吸困难,连发声都不能。
那时她清晰无误地看着卫卿的眼里,有一种无动于衷、无波无澜的冰冷。
恐惧顺着漪兰的脚后跟爬上了她的后背,后背上汗毛直立。
第039章 她是一个荡妇!
她伸手去扒卫卿的手,脸上青筋凸起,极其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二……二……小姐……”
卫卿瘦削的手上,骨骼从手背延伸至指节,线条绷起而流畅,彰显了力道。
漪兰有理由相信,她就是现在把自己扼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卫卿轻声与她道:“你看,徐氏收拾你的时候,起码还会叫你走一趟,而我呢,分分钟弄了你,再往花园池塘里一抛,说你走夜路失足落水,谁会觉得你可惜?嗯?”
漪兰浑身颤抖,眼泪不停地从眼角里滑落而出。
就在漪兰挣扎渐弱,快窒息时,卫卿终于松手,撇开了她。
卫辞书这阵子顾不上家里,每天都要去打点应酬。
卫卿隐约从老夫人那里听到过一两句,好像是京中有人下来巡察。
能得行省一干官员如此重视,必定是来头不小。
卫家清扫祠堂时,老夫人带着卫家后辈在祠堂里给先人敬香。
而卫卿被徐氏以“卫家祠堂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为由,拦在了祠堂外。
卫卿站在祠堂门外,一直没有离开。
这一次老夫人没有阻止徐氏。心底大概和徐氏一样认为,卫卿是不配登上这卫家祠堂的。
兴许也只有他卫家人认为这是一个神圣庄严的地方。
卫卿除了姓卫,在这卫家还剩下什么?卫家列祖列宗,谁稀罕来上香。
她唯一想要祭的,不过是她亡母一人罢了。
从门框里看进去,依稀可见那祭台上整齐地排列着一樽樽的牌位,老夫人站在最前端,带头一丝不苟地敬香。
卫卿对着那背影扬声道:“难道我不该姓卫,为什么不能进祠堂?”
那背影没应她。
卫卿又铿锵有力道:“那我为什么要唤卫大人一声父亲,为什么又要唤你一声祖母?”
徐氏尖声斥责道:“卫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
老夫人上完香才转过身来,道:“也罢,放她进来吧。”
再怎么,她现在也姓卫。
于是卫卿抬脚,抬着头平视着祠堂里的诸多牌位,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可是当她环视四周,最终眼神落在面前的一片祭台上,将上面陈列的牌位一樽一樽看下来,直到看到最后一樽牌位,上面都无一个写着“缪岚”字样。
卫卿再移了移眼神,从头到尾,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寻找。
皆没有。
卫卿自打回卫家,处处温然平和,却没有哪一次如眼下这般,站在卫家的列祖列宗面前,那黑得幽邃的平寂的眼眸底下,渐渐溢开一股让人发闷的迫煞之气。
她回头直勾勾地看着老夫人,轻声地问:“我娘呢?”
老夫人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端地一沉,倏而没底。
打从卫卿回府以来,便不曾提过要祭她娘。
老夫人以为一个乡下回来的小丫头懂什么,怕是早就忘了。今日开祠,她放卫卿是进来给祖宗上香的,却没想到她却是进来找她娘的牌位的!
老夫人活了一把岁数,旧居深宅后院,从没在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身上见到过这样的眼神——沉敛,温和,却赋有杀伤力。
比起徐氏的张扬跋扈来,这样的才更加可怕。
卫卿又问,声音更轻柔了些,“祖母,我娘呢?”
老夫人嘴角嗫喏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话:“她不在这儿。”
卫卿问:“那她在哪儿?”
徐氏张口就道:“她当然是在城外的荒山野坟里。”
此话一出,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气血有些不畅。
卫卿歪了歪头,望着老夫人,道:“爹不是说我娘是畏罪自杀的么,缪家落罪,她应该是不想连累卫家。结果怎么的,她死后却被丢在荒山野坟里?”她眼神冰冷肃杀,声音像薄薄的刀子,又轻又利落,“她死后却不能进卫家的祠堂?她死后却连一处遮风避雨的安息之地你们都不舍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