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识卿桃花面(275)
他另提拔了一个可靠的人上来坐这个位置,既不是大都督的人也不是首辅的人,如此一来,亲卫军就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了。
这些御前亲卫全都是能文能武的官宦子弟,若就这样解散了岂不太可惜了。
皇帝只佯装郁闷了两天,然后看起来又是神清气爽的样子。
冯总领的事,人都已经落在锦衣卫手里了,皇帝也不指望苏遇能给出个什么交代,但是他要看看苏遇的态度。
苏遇到了御前,道:“冯总领若当真犯了锦衣卫所列的那些罪名,臣定当核实清楚,绝不姑息,届时请皇上降臣用人不淑之罪。”
皇帝看了苏遇一眼,沉吟着道:“首辅近来筹备个人大事,连朝堂琐事都顾不上,看样子委实是很忙。要不要朕给你放一阵子的假,准你婚后再来打理朝堂事?”
苏遇恭声道:“国事一日不可废,臣不敢。”
皇帝道:“国事一日不可废,首辅知道就好。”
首辅辅理万机,岂有不忙之理。
后来,再想像游湖赏景那般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
不过卫卿得空时,偶尔想起来,会去苏遇家里坐一坐。苏遇抽不开身,当然极是高兴她能主动过来。
苏遇在书房里处理公文时,卫卿便安静待着。
他们是未婚夫妻,苏遇对她几乎没有防备,因而卫卿也得以时常看看苏遇批阅过的公文。
半卷的竹帘外,竹叶沙沙作响。
卫卿从苏遇的桌边随手拿了一把他惯用的折扇,坐在小窗边把玩,时而打开,时而合上。
苏遇听见那折扇打开又合上的声音,处理公务时,嘴角依稀噙着一抹浅笑。
他放下手里的墨笔,侧头看她。
卫卿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亦是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我打扰到你了?”
苏遇含笑道:“没有,这样很好。”
卫卿拿在手里把玩的是一把玉骨扇,扇骨拿在手里十分凉润,她很是喜欢。那白色的扇面上描着松柏之景,倒也十分符合苏遇的性情。
卫卿拿上手以后,便再也没放下。
她摇着扇子扇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
后来她看着这扇面,怔怔出神。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似乎她熟悉的那把玉骨扇扇面上不是这样描的。
不是松柏。
而像是团团白雪挂在树梢上。
卫卿扶了扶额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是却又了无踪迹可寻。
卫卿走到苏遇的书桌外边,伸手就去拿他笔山上搁着的一只墨笔,蘸了蘸墨,道:“这个借给我用用。”
她又踱回窗边,把扇面展开,手里拎着笔,试图往那些松柏上加一层雪。
但是她不擅长这个,总也描不出她短暂的印象里应该有的样子,于是这里添一笔,那里添一笔,等苏遇过来一看时,扇面已经被她弄得一团糟……
苏遇看着墨迹斑驳的扇子,沉默:“……”
卫卿面不改色地放下笔,不满意道:“一不小心涂多了,这扇子可还能用?”
苏遇哭笑不得:“不影响使用,只是有点黑罢了。”
索性另外一面扇面还没被糟蹋,苏遇拂衣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素白的手指上沾染着点点墨香,他随手执了笔,温柔道:“你想画什么,我画给你。”
卫卿道:“雪。”
苏遇看了看她,笑语温然:“雪本就是纯白一片,这如何能画。”
“挂在树梢上的雪,又不似雪。”
苏遇微愣,掩下那一丝极细微的心绪,道:“那便画挂在树梢上的雪吧。”
只是刚落了几笔,描出树梢的大致轮廓,卫卿忽而又道:“是梨花。”
他笔锋蓦地一顿,在扇面上顿出一滴小小的墨迹。
卫卿想了起来,今年她曾去过旧宅一次,正逢梨花开,她站在院子里仰头便看见树梢上雪白的梨花锦簇,细小的花瓣洋洋洒洒地飘下来。
她说出“是梨花”以后,那种拼命想要去追溯深究的心力交瘁感蓦地一松,竟莫名有些踏实。
她感觉自己说对了。
PS:祝大家中秋佳节,团圆快乐。衣带渐绷终不悔,每逢佳节胖三斤。
第362章 那日是你吗?
苏遇不着痕迹地将那一点顿住的墨迹修饰过去,听卫卿再肯定地说了一句:“没错,不是雪,是梨花。”
他垂着眼,仿佛专注在扇面上,轻声道:“梨花与雪都是白的,雪不好么?”
“我喜欢梨花。”卫卿轻皱着眉,说出如是一句。
刹那间,好似有两把一模一样的折扇摆在她面前,唯一不同的便是扇面上的描画不一样。
她就选了那把有梨花的。后来那把玉骨扇似乎被拿在谁的手里,对她轻轻摇晃,给她扇风。
那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她感到很惬意,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卫卿下意识就猛地握住苏遇的手。
苏遇看她脸色有些不好,摸了摸她的额头,关怀道:“怎么了?”
卫卿很快就松开了,摇摇头,若无其事地回以一笑。
她心下却明了,不是他的手……给她摇扇子的不是苏遇的手……
苏遇依了她,给她描了满扇的梨花,道:“你喜欢梨花,等成亲后,咱们后院里都种梨花,每年你都能看见,好不好?”
她要的不是满园梨花,她要的只是那独独一树。只不过说出来可能多此一举,又要让他为此费心,卫卿便没多说,只应了声“好”。
后来卫卿问他:“你这扇子是在哪里买的,我给你弄花了,重新买一把赔给你。”
苏遇故意将描好的扇面拿起来挡在两人中间给她看,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满脸的落寞黯然之色,他尽量平缓轻松道:“我忘了,许是从外地带回来的吧。一把扇子而已,你还要跟我计较吗?”
卫卿想了想,觉得她这样委实太见外了。
***
卫卿在宫里当值时,殷璄偶尔也会在宫里走动,因而难免有时候会与殷璄碰上。
卫卿能避的时候便择路而避,要是狭路相逢不能避,她则硬着头皮上。
眼下,卫卿刚从后宫娘娘们那处出来,在一条柳径小道上,冷不防就与殷璄不期而遇。
四周一个宫人都没有,这小径两边的柳荫浓密而茂盛。
卫卿左右看了看,没有别的路可走。而殷璄身边的锦衣卫迎面看见了她,悄然就退了下去。
卫卿和殷璄相隔数丈的距离,僵持了下来。
这个时候往后退不显得她很怂么,于是卫卿只好稳住心神朝他那边走去。
到了面前,殷璄微微侧身,给她让路,却在她勘勘擦肩而过时,声音十分沉磁,撩拨人的耳膜,与她低声道:“这么怕我?”
卫卿头皮一麻,奇怪,她为什么要怕他?
理智告诉她,这家伙定是在激她,可她身体已经先一步转了过来,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大都督位高权重,让人害怕是应该的吧?”
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在给她自己找理由。
殷璄定定看着她的眼睛,道:“既然害怕,你还敢还嘴?不害怕,你又躲什么?”
卫卿一下子被他问得怔住。
他那双眼睛,仿佛牢牢地摄住她,极具蛊惑性。她心头一窒,连忙避开,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身就走。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可是卫卿刚走了几步,脚下就放慢了下来,然后停住,重新回头去看殷璄。
不想殷璄并未离开,他一直微微侧身,保持着方才给她让路的姿势,正看着她。
卫卿心里又是一漏,她细细打量着殷璄的身量,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发现他的身高……
卫卿沉下心问:“那日大都督可曾去过缪家?”
殷璄:“哪日?”
卫卿道:“就是下午首辅约我游湖那日。”
殷璄看她片刻,才道:“不曾。”
卫卿心里蓦地一松,喃喃道:“也是,虽然身形相像,可那人身上没有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