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识卿桃花面(323)
早些时候宾客们都揣测过了,认为今天首辅是不会来了。毕竟大都督要娶的妻子,曾也做过他的未婚妻。他若是在今天出现,难免会有点尴尬。
但是没想到他会在拜堂的时候出现。
这三人的关系,当即变得有点微妙。
殷璄看着苏遇,吩咐喜婆道:“继续拜堂。”
喜婆反应过来,便重新调动起气氛,主持新人拜堂。
苏遇站在宾客之首,见得清清楚楚。
他亲眼看见卫卿和殷璄拜天地,亲眼看见他们夫妻交拜。他眼里,就独独只有那一抹女子的身影,她身着嫁衣,披着红盖头,在喜婆道“礼成——”、一片祝福声下,从此与别人结为了夫妻。
这里所有的欢喜笑闹都与他没有关系。
明知是这样一个不可挽回的结果,他还是会来。
他此生无法与她结为夫妻,但至少也要看见,她嫁人时的模样。
她今天,真的很美。
苏遇依然笑着,风度翩翩地立在那里。只是那笑意,显得万分寂寥与苍凉。
拜完堂后,卫卿与殷璄结了夫妻之名,随后被送进了新房。
夜间开宴,觥筹交错,不论文官武将,都想来灌上殷璄一杯。蔡铮就在附近,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殷璄手里拈着酒杯,没急着饮酒,而是看了一眼蔡铮,略动了动眉梢,道:“不是想喝一杯我敬的茶?”
蔡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我本来不抱希望的,怎么,大都督要遂了我的心意不成?”
殷璄抬目看向依稀灯火下降下来的夜色,随和闲淡道:“今晚的千杯酒,抵明朝的一杯茶,干吗?”
蔡铮当即答应下来,粗犷又直接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帮大都督挡酒,大都督需得敬我一杯茶!我怎么能让这些个不长眼的把你灌醉,那不是让我闺女独守新房么!”
于是再有上前来灌酒的,蔡铮一夫当关,豪气云天道:“想找大都督拼酒的,都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他一个人不好顶,再把蔡琮拉来一起顶。
蔡琮知道他爹一直惦记着殷璄这杯女婿茶,又好笑又无奈,只能拼尽全力帮他爹完成心愿。
殷璄在宴上唯一喝过的两杯酒,是跟苏遇喝的。
彼时他走到苏遇那边,站在桌前,红服广袖,神色极为英隽清和;他抬手执起一壶酒,十分寻常随意地,微微上提,斟了两杯酒。
一边斟酒,一边闲话家常道:“上回你的喜酒我没能赶得上,这回我的喜酒,请首辅赏脸。”
苏遇当然记得,去年殷璄出征之时,他风光无限地对殷璄说,殷璄那一出征,可能就赶不回喝他和卫卿的喜酒。
当时殷璄不以为意。
而今,却是风水轮流转。到他来喝殷璄和卫卿的喜酒。
苏遇心平气和地拿起酒杯,跟殷璄碰杯,仿佛以前那些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依然还能对酒寒暄。
苏遇微笑道:“我本就是来喝这杯喜酒的,恭喜大都督喜结良缘。”
随后苏遇也斟了两杯酒,苏遇举杯敬他,笑意不变,道:“大都督可不要松懈大意,一旦有机会,不管她嫁人与否,我都会把她抢回来的。”
殷璄饮了这杯酒,道:“随时奉陪。”
季从贤也在这酒席上,旁边有温少卿作陪,他一连喝了三杯酒。温少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开些。”
季从贤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郁闷,兴许一半一半吧,高兴的是她有了一个不错的归宿,以后谁还敢在背后说三道四;而郁闷的是,大都督他确实比不上,输得个彻彻底底。
季从贤道:“没想到她最后居然是嫁给了大都督!”
温少卿道:“我早说过了,她要么找一个更强势的,要么找一个愿意迁就的,她选择了前者。以后你可以彻底死心,也可以完全放心了。往后,她可是一品都督夫人,除了皇室,胜过京里的所有权贵。”
季从贤举杯道:“来!喝酒!”
最终苏遇在夜色渐深的时候,独自离去。
到明朝,定又要有流言蜚语传开。
毕竟今晚苏遇没有带他的夫人来,而且只是来观了礼,喝了两杯酒,连饭菜都没吃一口。而大都督的新夫人,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子,如果他没有娶祁岐来的公主的话。
这听起来难免有点惹人遐想。
第424章 新婚夜
宴席毕后,也没有人敢胆大妄为来闹大都督的新房,于是宾客们酒足饭饱,渐渐都稀稀拉拉地散了。
静懿陪了卫卿一整天,殷璄安排了锦衣卫护送她回宫去。
只不过静懿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卫卿一眼,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你自求多福。”
卫卿抽了抽嘴角:“……”
喧闹了一整天的大都督府,终于一点点地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夜色如水,檐下的囍灯嫣然。
新房外面的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嬷嬷们的声音在门外絮絮叨叨地说道:“进去以后,大都督要先用如意秤挑开夫人的红盖头,再与夫人举案齐眉,共饮合卺酒。”
另一嬷嬷道:“欸,要不我们进去安排吧,看着来总不会出错。”
殷璄的声音依然清和温善,道:“不用,我知道。”
卫卿心上一漏。
殷璄又道:“累了一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随后他便轻轻推开房门。嬷嬷们不放心,又叮嘱道:“大都督,夫人身子骨还嫩,可千万鲁莽不得。”
卫卿听来头皮有点发麻。
看来大家都……一致很关心这个问题,为此操碎了心。
回应嬷嬷们的,是一道关门声。
他回来了。
殷璄在门边停留片刻,静静看着喜床上坐着的女子,而后抬脚步步走来。
案上放着一把金色的如意秤,秤杆十分细长精巧。
殷璄伸手拿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指与金色秤杆相得益彰。
卫卿红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殷璄就站在她面前,用如意秤缓缓挑起她的红盖头。
秤杆轻轻拂动着她额前的珠玉坠子,晃动间,发出细微琳琅的声音。
随着他的动作,红盖头一点点往上揭,下面的那张脸便一点点地呈现出来。
下巴,红唇,鼻尖,还有微垂的眉目。她缓缓抬头,与他低下来的视线撞上,蓦地映进对方的眼帘里。
房里的红烛安然宁静,将两人的身形投出淡淡的光影,交织在卫卿身后的喜床上。
两人谁也没先说话,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到后来,卫卿眼角微红,整个人明媚绯艳不可方物。她勾起唇角,先笑了笑,一如既往像寻常聊天一样,一边打量着殷璄一边道:“看惯了你穿曳撒的模样,眼下穿吉服,却也极是好看。”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一身宽袖红服,腰间以腰封束腰,看起来丰神俊朗,无可挑剔。
殷璄应她:“你着嫁衣,亦比我想象中的还好。”
卫卿道:“这次是天不亮就起来精心打扮过的。”
往事一幕幕,流转在彼此的心间。
上一次,应该是几年前,他来接她一起去逛夜市。他一语挑破,她淡然自若,可谁又知谁的心里曾有几许波动。
那一年初雪,她落在他衣间的一抹唇红,随着时间流长,变成了刻在心口的朱砂印。
卫卿顾盼流兮,婉转生笑。他眉梢轻抬,眸色柔和而深邃。
殷璄弯身来牵她的手,与她在窗边对案而坐。
嬷嬷们准备的合卺酒,用的是地方旧时的习俗。
一只葫芦分成了两半,用红绳套在一起。殷璄将酒液分别倒进了两半葫芦瓢里,一股酒香伴随着葫芦的清香味道便蔓延开来,寓意着从今以后夫妻同心,永不离分。
红绳的距离有限,共饮合卺酒时,需得彼此倾身,举案齐眉,方可顺利饮下。
那酒液入喉之时,一股葫芦的苦涩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卫卿眉目舒展,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