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暮秋残梦(3)

作者: 寒僧布鞋寂梧桐 阅读记录

“他可太直接了,人家女孩子肯定伤心了。”我玩笑道。

他也笑,“可不是,他自负样貌和才华,对那女生,可太不绅士了。”

“那第二个呢?”

“说起第二个,就更可气了。他看出那女生酒量不好,一杯就要醉了,想着劝她别喝了,那女生说自己失恋了。铃木随口安慰了几句,女生也有意寒暄。女生以为铃木对自己有意思,便邀请他出去。结果铃木说,自己是和爱人一起来的,还说,‘小姐失恋了,我非常抱歉,可是,我正处于热恋期呢。’”他的脸有些泛红,铃木也是开了他的玩笑。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爱人,看来你们是命中注定啊。”

“我听到那一句,可懵了,爱人?!立马回头看了那两个女孩一眼,她们的神色非常怪异。一见我回头,立马转身走了。我可也生了气了,头也不回的走了。铃木倒不以为然,继续留在那里喝着红酒。”

我想着当真有趣,铃木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套路玩的也是深啊。

他继续说道,“我变了很多,我爱笑了,喜欢结交新的朋友,也喜欢体验不同的东西。即使,有些东西在别人看来,惊世骇俗。那段日子,有诗,有酒,有声,有味,这一切,都是因为铃木。我想,在那个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我依赖他,他不在的时候,会想念他。我想,可能我们会一直这样,我不会再孤单了。直到,那个晚上。我们,我们都喝多了。我告诉铃木,我可能离不开他了,从前一个人,习惯了倒没什么,可是自从遇见了他,我就变了,我希望他永远在我身边。这种想法太可笑了。我以为他会嘲笑我,结果他吻了我,我们,那天晚上,就在一起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头因为宿醉未醒,痛得厉害,还有全身酸痛得很,铃木就赤身裸体躺在旁边,安静的睡着。我却疯了,昨晚都做了什么,我该怎么面对玉琴和我的父母?我跑了,跑回了宿舍,我不想去上课,不想出门,甚至不敢见人,我真的很怕,我以后该和铃木怎么样?

“我躲着,从前的那种寂寞又回来了,我很想他,可我们不可能再做朋友了。度日如年,说的就是我当时的感觉吧。直到现在,我都害怕,直到第六天,我记得是个下雨的晚上,铃木喝得大醉,跑到我宿舍大喊我的名字,吵到了很多人,我没有办法,就出去了。他一把拉住我,我想推开他。他紧紧抱住我,颤抖着,几乎带着哭腔求我听他说,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我总是一次次刷新自己的底线。他说,‘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动情了,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疯了,想送你回去。可是你那样看着我,对我说,希望我永远在你身边。我就没忍住……抱歉。可是,阿竹,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可是遇见你之后,我没有怀疑过自己对你的心,我的感觉一直很明确。我们……’他在向我表白,我震惊,慌乱中推开他,当时我说,‘你疯了,我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而且在中国,我有未婚妻,我会……’我想说,我会回去和她结婚的,可是铃木却很暴躁,他一点也不想听我和玉琴怎样,他又吻了我,我由心底感到无奈,狠狠打了他一拳,将他留在了雨中。

“结果第二天,我就听说了他被暴打了。铃木又不带钱去居酒屋蹭酒喝,结果被打得很严重,现在卧床不起了。那一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脚开始不听使唤,疯了一样跑去铃木家里。铃木的家,只是一所出租的小公寓,地方很小,雨天格外潮湿。他的门都没锁,一推就进去了,里面一览无余,当时铃木就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伤疤,手上打着石膏,脚好像也断了。他看到我,并不惊讶,却也没多少惊喜,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他眼神回避我,我却难受极了。对他的态度也伤心极了,我咬牙道,‘来看看你是不是死了。’他笑,‘那你现在看过了,失望了吧。’

“‘混蛋!又发什么疯,跑去以诗换酒?’

“‘我。’他犹豫片刻,看我的眼神又变得很真挚,‘我只是想,如果我再闹一次,你还会不会出现,还会不会陷于我的才华?’他撇嘴笑起来,那个样子真好看,即使有淤青,也还是好看。不过,这话听起来真是太自恋了,我当时可没心情听他扯皮。‘笨蛋!’我也就只能这样骂他一句。

“‘可是,现在看来,我这么做很值得,你出现了。’他说,我愣了。就那样呆站了许久,才走近他,缓缓坐下,‘你何苦……’

“‘我只是很想你。’他又这样说,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就被他这样重重的抓了一把,我抵抗不了,理智与情感,真是个世纪难题。我留下了,照顾他,为他做饭,买药,换药,洗漱。不过,他老是……也不怕你笑话,他老是调戏我。为他做饭,就不停夸我做的饭好吃,是个贤妻。换药,就说我把他看光了,要对他负责。伺候他洗漱,洗澡的时候还耍无赖要我和他一起洗。我生气,他便作出一副病人的可怜样,他真的是个病人,差点被打死的病人。我没办法,事事忍着,让着他,照顾了他这一个月,我都快把他家当自己家了。他的那些无聊的玩笑,我也只能无视。只是,那段时间,我一直没见到他的家人,我问过,他漫不经心地告诉我,母亲早逝,父亲再娶,与家里关系一直不好。我想,他如此叛逆不羁,多半也是家庭的缘故吧。后来,他好了,我便走了。他装过自己病情未愈,我心里清楚,我该走了,再不走,便再也舍不得了。

“我躲着不见他,他给我写了俳句。‘待我君衣湿,君衣不可分。愿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我扔了那封信,之后,他也给我写过好多,我一样都扔了。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后悔了。见不到他的日子过得很慢,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到了我的生日。

“生日前一周,我收到了玉琴给我寄的包裹,里边是她亲手织的毛衣,还有我们家乡的腌萝卜。她记得我的生日,还说原本想来日本和我一块庆祝,家里的二嫂子坐月子,要帮忙照顾。二嫂子生了个闺女,长得特别漂亮。她想着我早点回去,给她一个家。我对不住她,我这一辈子都对不住她。那个时候,我想起了铃木,他喝酒的时候老爱吃腌萝卜,这一罐子肯定合他的口味,还有这件毛衣,如果是他穿上,一定很好看……我不敢再想,这日子越是这样过下去,我就越想他。他偏偏也许久没有给我写信了,我猜想,他定是对我烦了,走了,我真的失去他了。

“生日那天晚上,我忍受不了一个人的孤单,在街上独自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铃木公寓楼下。他房间的灯是熄的,不在家,我开始想,他是不是又跑到书店或者夜店,和哪个女人睡了。或者跑到小居酒屋,遇上了哪个为他买酒的人,两个人相谈甚欢呢。想着想着,我竟然想哭。又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自己推开他,却又舍不得,知道不可能,还要跑到这里来,竟然还希望他永远不变心,我真是自私。我当时这样想着。却看见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其中一个,身形像极了铃木,我躲进巷子,他们一路旁若无人,大笑、牵手、接吻,还上了楼。

“我当时真的鬼迷心窍,心里断定了那人就是铃木,难受得眼角落了两行眼泪,我是真的哭了。我想抱怨,可又怪不得别人。我越哭越伤心,还生自己的气,伸手,还给了自己一巴掌,快入秋了,这样躲在巷子里,靠墙大哭,真的可怜。我没有办法,我很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是,我听见了铃木的声音,‘你怎么在这?’他不在楼上,他在我身后。我转身,看着他拿着一壶清酒,还有蛋糕。‘我正要去……’

上一篇: 白安的死亡日记 下一篇: 相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