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科学事件簿(167)+番外
「这是你曾经下过的棋局?」
严凯崴停顿一瞬,说:「嗯……这是去年头衔赛时,我输掉的那局。」他回到谱面,在其中一块空处落下黑子,「我原本下这里,然后……」他摆上后续,在白棋下到第五步后松手。
「就这样了……我在思考时间用完的情况下投降,无缘晋级!」
「所以你在找寻可能获胜的机会?」
「嗯!自从输掉之后,我每天都思考至少两三遍!」严凯崴收回方才所下的几子,重新回到先前停顿处。
「不是因为身体出状况才输掉的?」英理挑眉,他猛然回头,「听说你是因为心脏方面的病症才回台住院,所以我单纯的想,会不会是因为比赛时身体不适才影响胜负……」
「不是!比赛时我好得很!真要说,是输了之后身体状况才变差!」他笑着摇摇头,黑棋果决的下在另一个位置,「无论如何,身体状况不是我输棋的借口。」
「原来如此。」
「小姐懂围棋吗?」
「完全不懂!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汤英理,脑科学家。」她主动伸出手,「你好,严先生!我昨天亲眼目睹你被大批记者包围着进医院大厅。」
「我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情报。」他与之交握,「脑科学家?我看过一出剧……是利用仪器扫瞄大脑,借此推断人们想法的工作吗?」
「差得远了!我们是研究大脑没错,但準确预测他人想法绝不是主要目的;就我所知,不管是断层扫描或是脑部造影,都没办法準确了解一个人真正的想法,测谎就更不用谈了。」
严凯崴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哦?那有方法可以预测吗?」
「比较起仪器,用双眼观察更準确;毕竟我们可是从婴儿就开始学习猜测他人的想法或情绪了,『察言观色』是社交里重要的一部分!」
他摊手,「所以我们都被戏剧效果骗了?」
「是如此!」英理推著眼镜,「不过即便观众可能被戏剧误导,实际的大脑却透过动作、表情来呈现出它真正所思考的、还有目的;所以我常说,大脑是不会说谎的!」
「大脑不会说谎……真有意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像汤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他打量她的衣著,「妳是来探病吗?」
「算是吧!」她莞尔一笑,「那严先生为何会绕到这里来下棋呢?以你的身分,应该要待在单人病房……」
「原本是!但现在那里有记者,所以我才会抱着这些跑出来!」他苦笑,白子「铿」的一声落下,「毕竟下棋算是我在这里唯一能真正静下心来做的事了。」
「是来采访你的病况吗?」
「不!他们真正想问的,是我对我爸的医研园区增资一案有何看法!」身为长子,他当然被视为未来的接班人,即使他目前的身分是职业棋士。「我原以为他的生意已经够大了,却没想到大还要更大。」
「意思是……你的父亲打算涉足医疗事业?」
「说好听一点是促进医疗科技的发展,但我清楚他的个性,他不会做赔本生意的,更別说这是上亿元的投资!」
还来不及思考,她就听见严凯崴放弃似的叹了一声,「看样子……谈话结束了。」
两、三名身穿西装的男子连忙穿越人群跑来,「少爷!您怎么不带手机就跑出来……」随扈立刻将英理给隔开,警戒的问:「您是哪位?」
「这位小姐只是陪我下棋聊天,別对人家没有礼貌!」严凯崴板起脸,对英理点点头,「不好意思,我该回去了!」
「很高兴能与你交谈!」英理笑笑的退开,两名随扈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已经开始收拾棋子。他皱眉表示不悅,但三人却浑然不觉。
「记者都离开了吗?」他面无表情的问。
「嗯!都走了,待会儿老板跟院长会召开正式记者会……」他们低声交谈,三人收拾著东西,推著严凯崴离开美食街。
「记者会?」所以采访车是为了这个才来。瞄了一眼时间,发现加护病房的访客时间快开放了,她喝掉咖啡,再度转移阵地。
*
为了抓紧会面时间,不少家属已经待在加护病房外头等待。
叶嫚芝牵着年幼的儿子紧盯时间;距离会面时间只剩十五分,只是看在她眼里,竟觉如此漫长。
「妈!把拔待在里面做什么?」
这问题已经问过好几次!她撑起笑容,不厌其烦地说:「他在里面让很多医生跟护士一起照顾他呀!」
「把拔醒了吗?」
「还不知道!」手机又响了;昨晚事情爆发后,亲戚的关心再加上焦虑感,让叶嫚芝彻夜未眠。她低头阅读讯息,直到儿子扯著她的衣袖。
「妈妈……有人。」
「对不起,请问是姚医师的太太吗?」
眼前抹过一片黑,她赫然发现旁边站了一个女人。「我是!请问妳是哪位?」
「妳好!我叫汤英理,脑科学家,也是汤智超医师的妹妹!」她拿出酷似医护人员佩掛的通行证。
「原来是汤医师的妹妹!脑科学……所以妳不是医生?」
「啊,我不是。我可以坐下吧?」她坐在叶嫚芝身旁,并取出小笔记本,「方便问妳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妳知道姚文宇医师为什么被调职吗?」
叶嫚芝瞠目,瞬间回想起去年底某晚回到家,发现喝得醉醺醺的姚文宇躺在沙发上的那一幕——
桌上摆著一封调职信,说明他从市立医院被调往另一家地方医院……即便她对医疗体系再无知也晓得,过去那里,不管薪资待遇还是升迁机会都相差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忽然被调职?喝醉的他只反覆著说自己是代罪羔羊,口中喃喃说着一个她不熟悉的名字……
但事后醒来,丈夫却把整个喝醉后的经过推得一干二净,还强调不可以对任何人说。
「姚太太……姚太太?」她回神,惊醒她的是英理那双探究的眼神,「想起什么了?」
她脸色紧绷。「这个问题……我先生曾交代过我不能随便讲!」
这表示她知道答案!「他有说原因吗?」
「没详细讲……但也只有害怕得罪人这种可能吧?」
「那他到现在服务的医院之后,过得快乐吗?」
叶嫚芝不禁语塞,「唔……要是他快乐的话……就不会发生昨天这种事了吧?」
「也是,抱歉,我问了个笨问题。」她推著眼镜,持续以平板的语调问:「姚医师是被迫离开这里的,对吧?」
她犹疑一会儿后,下定决心似的用力点头。「很突然!」
「他是跳楼自杀吗?」见叶嫚芝点头,她续问:「可以说明一下他前一天的情况吗?」
「昨天他休息,我像平常那样出门工作,孩子去幼稚园,根本没想这么多!哪知下班前忽然接到通知,说他……」一讲到伤心处,叶嫚芝抿紧嘴唇,眼眶瞬间红了。「我接了儿子立刻赶过来,他就已经被推进手术房了,我替他簽了手术同意书……然后就是等……我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反应!」
英理递给她手帕,「没事、没事的!学长说姚医师的病情稳定下来了,接着就是等待他恢复意识……突然发生这种事,妳的心情一定很煎熬,但现在妳必须支撑住,妳的孩子还非常需要妳,不是吗?」
叶嫚芝拭著眼泪,她望向儿子,轻拍著他的头。
「既然姚太太肯定姚医师轻生与离开这里有关……何不把整件事情说出来?」
她愕然,「说出来?」
「嗯,我从妳的反应跟叙述发现,妳知道大致原因吧?姚医师他突然遭到调职,而且是在没有犯下错误的情况下。」
「是没错……」
「姚医师不希望妳讲是因为他还得在这个体系下生存,但如今情况不同了……」英理皱眉,低声道:「妳难道不觉得不甘心吗?原本好好的工作职位忽然被换了,姚医师此后郁郁寡欢,然后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