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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暖风来(136)

而她卓有成效且兼具人性化的管理方法,让前来取经的兄弟施工单位的人无不交口称赞,获益良多。

8月。

长安接到龙建集团的召回电话。

离开工地的前一天晚上,她自掏腰包在营地食堂摆了两桌,宴请项目部中层干部和相熟的工友。

入席后,这样平常大大咧咧的汉子们一反常态,变得出奇得沉默。

长安抿着嘴,清粼粼的眸光在这些熟悉的面孔上面挨个转了个遍。

“酒拿来。”

她指着何润喜。

小何一愣,拿起桌上开盖的白酒递给她。

她把口杯里的饮料倒在小碗里,握着白酒瓶,咕咚咚倒满。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

她起身,端起酒杯,目若朗星地望着众人说:“时间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和大家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如今相处愉快,难舍难分,我一直最想感谢的,始终是你们,是9标的工友兄弟们。没有大家对我支持和照顾,我现在恐怕还一事无成。真的是很谢谢大家,我这人不太会说话,以前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说得不妥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原谅。明天我就要离开营地了,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不如借这杯薄酒,向大伙儿表示谢意,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完,她不顾四周的劝阻之声,仰脖,一口气喝完杯中酒。

烈酒入喉,辛辣之后是那百般的回味。

“好酒量!”

“爽快!”

“经理,我敬你!”

“经理,我赵铁头这辈子只服你一个人!我干了!”

“我陪一个。”

“经理,我也要敬你一杯!”

“来!喝!”

食堂里窒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就连做菜的大厨也跑出来向长安敬酒。

“经理,你不走不行吗……”从项目部成立之初就跟着她的何润喜两眼通红地恳求她。

她笑了笑,低声宽慰小何:“新来的经理人很好,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还做助理。”

小何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舍不得你走……”

她点点头,拍拍小何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身边的人递过来一杯温开水,她偏头一看,笑了笑,指着那人说:“噢,是雷工啊,你……不是不理我吗?”

雷河南瞪着铜铃似的眼睛,面露愠色。

“经理你快喝水,这酒后劲儿很大。”小何赶紧抢过雷河南手里水杯,塞进长安手里。

她低头喝了口水,可能胃里舒服了,她很快抬起头,冲着雷河南笑了笑。

雷河南被那抹忽然绽放的笑容震得怔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飞快。

他的愕然看在何润喜眼里就变了味,以为脾气火爆古怪的‘雷公’又要在践行宴上闹起来,于是慌忙架起长安,向大家道歉,“经理好像醉了,我扶她去透透气。你们继续,酒不够直管找王大厨要。”

长安拧着眉头,瞥着小何,抗议说:“我能喝不能喝,我心里清楚,我没……没醉。”

小何哄着她,“没醉,对,你没醉。就是出去透透气。”

“我还能喝,我高兴……”

“能喝,你能喝。待会儿我陪你喝,走,咱们先出去。”

小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长安从食堂里搀扶出来。

小何摸了摸裤兜,发现手机落在餐桌上了,于是他把长安安置在食堂门外的水泥台上,叮嘱她不要乱跑,就急匆匆回去了。

小何刚走,长安就扶着水泥台子站了起来。

她用力吹了口气,脚步虚浮地朝营地大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被一个黑影拦住了。

“你去哪儿?”

她眯着眼睛,借着入口的灯光,望着那个人,看了半天,忽然笑了,她用食指点着他,说:“雷公,说话像打雷的雷公。”

“咦?我……我们不是吵架了吗……你吼……吼我……让我早……早点滚蛋……”

雷河南扶着额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右手穿过她的臂弯,牢牢地箍住她。

“你……干什么!”长安挣了挣,试图摆脱他的控制。

雷河南白她一眼,“送你回去!”

“我……我不回去……我得……去工地……还没……没巡视……”长安指着黑乎乎的大山深处。

“这儿不归你管啦!你调回去了,不用再去工地巡视了!”雷河南大声说道。

长安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不用去了……我……我每天都要去的呀……刘师傅还……还在等我呢……不去……看一看……我睡不着……”

这个可恶的女人!

不那么拼,会死吗!

雷河南的鼻腔里赫然涌上一阵酸涩的感觉,他抿着嘴唇,凝视着灯光下英气漂亮的长安,用力摇晃长安的肩膀,再次强调说:“你听清楚了!你现在离开9标了,你已经不是9标的项目经理了!长安,你不用去了!不用再去工地了!”

“不……是了?对,我……我不是了。”长安神色懵懂地眨眨眼,半晌,她语声委屈地恳求雷河南,“我……我还……还是想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醉一场

雷河南觉得自己疯了。

他要是正常人,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陪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跑工地上发疯来。

工地主线竣工,进入零星收尾阶段,入夜后在岗加班的工人极少。

他扶着长安在公路线上走了大约五公里,她终于走不动了,停下来,坐在路边休息。

都说女人天生三两酒。

可能女人天生就能消化分解体内的酒精,总之,在炎热的高温下走了这么久,出了一身又一身的热汗之后,这位‘女中豪杰’总算是清醒了。

她的目光重又变得清澈,只是眉头依旧是紧蹙不展。

“有水吗?”她朝坐在身旁的雷河南伸出手。

雷河南竖起眉毛瞪她,“啪!”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她的手心,低声骂道:“没水!有猫尿!”

“猫尿也行。”她涎着脸,笑望着他。

他从鼻子里哼了声,在宽大的裤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瓶纯净水扔过去。

她伸手接住。

“谢啦!”

拧开瓶盖,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这么喝酒,是在我十八岁那年。我父母一周年忌日的时候,我一个人喝了一瓶劣质白酒,醉了一天一夜,我的大学室友说,我哭湿了三条枕巾……”她垂下眼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是……”雷河南神色愕然地看着她。

“就是你想的那样。”她仰脸,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轻声说:“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儿,其实咬咬牙,逼一逼自己,也就迈过来了。”

雷河南沉默片刻,学她的样子,双手撑在身子两侧,抬头,仰望星空。

“我也是个孤儿。”

“哦?”

“我家住在河南乡下,家门口是一条尘土飞扬的省级公路,下坡,弯道,每年,都有货车在这个路段出事。后来,有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从坡上冲下来,撞进我家……”

“我父母也是因为道路设计缺陷罹难。”

这么巧。

雷河南讶然沉默。

半晌,他伸手,拍拍长安的肩膀。

“你比我强多了。至少你还有个弟弟。”他神情落寞地说。

“是啊,这点是比你强。我弟弟是个非常棒的律师,工作还不到三年,已经在律所独当一面了。哦,他是维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维正,你知道吧,上海最好的律所之一。”长安毫不掩饰脸上骄傲的神色。

律师了不起啊。

雷河南撇撇嘴,随意问道:“结婚了吗?”

长安面色一凝,沉默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结了。今年年初,他和爱人瞒着双方家人去三亚旅行结婚了。”

长宁自作主张的毛病和严臻如出一辙,偏偏还没法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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