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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暖风来(216)

他整个人仰靠在座椅上,姿势是完全放松的,他闭着眼睛,微微抿着嘴唇,收着下巴,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方,修长的双腿分开,身子随着车身摆动的幅度轻轻晃动着。

一缕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的脸上,在鼻翼两端形成了一段寸许宽的光带,从她的角度望去,感觉像是看到影视剧里那些脸上涂着油彩的特种兵。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忆起很久前他搞突然袭击回家那次。脸上涂着黑乎乎的油彩,一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吃人的妖怪一般,在夜里闪闪发光。许是想她想得狠了,顾不得去洗漱便痴缠上她,闹到半夜饿得去厨房偷吃剩饭,被她抓个正着……

“嗯。”他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她唰一下转过头,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心却砰砰乱跳,生怕他开口说话。

谁知身边再没了动静。

她转头望过去,发现他真的睡着了。

看来,他也不是铁人。

一晚上巡逻下来,又在她的窗外站了那么久,他怎么能不困呢。

看到他脸上的光带有逐渐上升的趋势,她动作很小的朝他那边挪了挪,探出手,按住车门上的车窗升降开关,把车窗慢慢升上去。

“嘎——”

拉卡猛地踩下刹车。

长安正侧着身子关窗,重心不稳,加上毫无防备,竟重重地跌落在严臻身上。

温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呼吸一窒,面皮烫热的就要坐起来。

可她动不了,因为有人拽住她,不让她起来。

她背对着前排,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小何夸张的喘气声和拉卡欢快的笑声。

是在笑她吗。

一定是的。

她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神情惺忪的男人,用口型警告他,“你放开我。”

他咧开嘴,笑了笑,垂下眼帘,仿佛没看到她一样。

车子重新启动。

她用力掐了他一下,他吃痛,扬起长长的睫毛,她趁机捅了他一拳,拉着车门坐正。

她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按揉着太阳穴,听小何和拉卡说起刚才碰到长颈鹿群的事。

她松了口气,绷紧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刚把手放下,却被旁边的人抢了去,她身子一僵,偏头,怒视着他,就要发作,可是他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前面谈兴正浓的两个人,目光灼灼地冲她笑了笑。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阿米

大树村的村口长着一棵巨大的蝴蝶树,它也因此而得名。

车辆驶入村子,道路上扬起一层黄色的灰尘。因为时间尚早,村民大多还在休息,所以没有人来迎接他们,平常在村口嬉戏打闹的孩子们也失去踪影,远远的,只能看到三个头顶塑料盆的非洲妇女走了过来。

说起头顶功这个绝活儿,就算是技艺高超的杂技演员也不敢与非洲人争锋。

在这里,男女老幼外出时都会在头顶箍上一圈软毛巾这样的东西,然后在上面放上你能想象到或是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长安曾亲眼见过顶着硕大的木质家具在路上健步如飞的男人,也曾在香淞海湾见过将刚捕捞上来的大鱼顶在头顶的渔民,就连身材瘦小的儿童,也能轻而易举地顶起七八层的煤炭或是水果,在集市上叫卖。而且据当地人说这项技能是他们从小就锻炼出来的。

她们好奇地看着汽车,拉卡放慢车速,探出头,用斯语问她们,艾伯特住在哪里。

非洲妇女同陌生人打交道时通常都很羞怯,她们一边害羞地笑着,一边指着村子东边,告诉拉卡,他们要找的人住在那里。

前面的路很窄,车辆难以通行,长安让拉卡停车,他们一起走着过去。

拉卡下车后侃侃而谈,说他们当地人起名字都很随意,经常想到什么就取什么名字。有孩子因为父母懒惰取名犯懒,有因为父亲是酒鬼取名在啤酒杯里,还有用官职取名的,譬如少校,部长等等。

拉卡笑着说:“当地人喜欢用心情取名字,高兴,痛苦,都有人用它们取名字。”

“高兴就算了,还有人叫痛苦的?”小何不可思议地说。

“有啊,因为他是母亲难产生下来的,所以他母亲一气之下,就给他取名叫‘痛苦’。还有一位因为是双胞胎,名字叫珍珠鸡。”

“哈哈……”小何笑了。

拉卡继续说,“还有更可笑的呢。我曾经认识一个朋友,第一次见面时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却跟我说,再见!我愣住了。这时,他的妹妹走了过来,我问他妹妹叫什么,她妹妹说,你好。我晕了,就问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还是那样回答我,就这样重复了好几遍,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和他妹妹就叫再见和你好。”

啊!

虽然知道拉卡的描述有夸张的成分,可他们还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小何揽住拉卡的肩膀,调侃说:“那你呢,拉卡,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拉卡眨眨眼睛,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也不知道,我妈妈可能希望我长大了开卡车吧,哈哈哈……”

大家哄然大笑。

被这种愉快的气氛感染,长安也不禁露出久违的笑容。

一转头,却看到严臻明亮灼热的目光正牢牢地锁着她。

阳光下,微风里,戎装英武的蓝盔军人,让她的心里也生出一阵悸动的感觉。

“经理,你看!”小何忽然叫了起来。

她扭过头,朝小何指的方向望过去,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

那是一幢被战火损毁的茅草屋,房子塌了大半,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框架,屋子前有一条流浪狗在觅食,看到陌生人出现,它警惕地竖起耳朵,朝他们狂吠起来。

“这是一个单身汉的住所。”拉卡指着房屋周围的空地,“因为它没有扎围墙。”

哦,原来单身汉住的是没有围墙的房子。

房屋的主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因为失去修缮价值主动放弃了。

那他又去哪里住了?

长安抬起头,望着满目疮痍的村庄,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很难受。

越往村子里面走,看到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房屋的状况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传统的草顶,条件好点的会盖着简陋的瓦楞板,圆圆的或是四方的一圈木架子,下面用土胚糊实了,然后在房子四周竖起像亭柱一样的木棍支撑起屋顶。

土坯房在国内已经鲜少见到了,可是在非洲,在索洛托的乡村,这种房子仍然占据主流。

对他们这些常年搞土建施工的人来说,修缮这种房屋可以说毫不无技术难度可言,不过是费些人工而已。可眼下劳动力短缺,项目上尚且自顾不暇,哪还能抽出人手过来帮忙呢。

可亲眼看到了,心里就惦记上了,走了老远,她的眼前还晃动着那些残破的房子和流离失所的难民。

“到了。”拉卡指着一处扎着草编围墙的房子说道。

艾伯特的家,三幢茅草屋只剩下一个草顶泥壁的小棚,听到声音,艾伯特带着一家老小从屋子里走出来,小何嘟哝了一句乖乖。

从大到小,竟足足有九口人。

艾伯特看到长安他们,惊讶地张大嘴巴,用拗口的中文招呼他们,“经理,何助理……”

长安点点头,“你好,艾伯特。”

这时从人群后面钻出一个黑黑的小孩,他看起来很是眼熟,长安刚认出他就是那个可爱的‘喝水’男孩阿米,他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从哥哥姐姐们的身后冲出来,朝身材魁梧的严臻快速跑了过去。

严臻眼睛一亮,弓下腰,伸开双臂,将他抱起,高高地举起。

“咯咯咯……”院子里响起孩子愉快的笑声。

严臻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送给阿米。

艾伯特的子女看到这一幕,顿时嫉妒地吵嚷起来,艾伯特压低声音训斥着他们,却抵不过孩子们的声浪,最终选择妥协,他想从小儿子手里抢走那块巧克力分给其他子女,可是阿米却一直揽着严臻的脖子,不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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