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去上车,然后问拉卡,“要车钥匙吗?”
拉卡边走便露出洁白的牙齿,“我有钥匙。”
汽车在黑暗的公路上行驶,车灯在远方投下一束狭长的光柱,远处的坎贝山像一头巨兽蛰伏在路的尽头。
长安降下车窗,晚风夹杂着乡野的气息拂面而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指撑着额头,注视着公路旁一闪而逝的路桩。
拉卡担忧地看看她,用不大流利的中文说:“经理,你们中国有句话叫,车到,到山前有,有……”
“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桥头自然直。”长安接过话,笑了笑,问拉卡,“谁告诉你的?”
拉卡弹了弹方向盘,“对对,就是这句话,赵师傅说的。刚才在餐厅吃饭,有人说丧气话,赵师傅就用这句话教育他们。”
赵铁头。
长安笑了笑,拍拍拉卡的肩膊,看着前方的公路,问说:“拉卡,工程结束了,你打算做什么?”
拉卡是家中的主要劳力,他一个人赚钱养活家中十几个人。
拉卡凝思想了想,说:“我还没想好,不过,我不想放弃开车,可能还会去找一份类似的工作吧。”
长安点头,“明年中国的水电企业要来索洛托修水电站,如果你愿意去那里工作,我会为你写推荐信。”
拉卡愣了愣,随即激动地欢呼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去,我去!”
“经理,我非常感激你。噢,我太高兴了,村子里的人知道我交了好运,肯定要嫉妒我!”拉卡兴奋地说。
长安微笑,“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哦,对了,你知道其他人是如何打算的吗?”
项目即将竣工,技能学校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非洲劳务,那些没有证书的劳务人员,他们今后的就业是个大问题。
“可能会去附近的矿山找活儿干吧,听说有人到镇子上招人。”拉卡说。
“矿山?”
拉卡点头,解释说:“我们这里有煤矿,因为打仗停了很多年,最近又开始挖了。”
煤矿?
长安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一堆堆黑色的煤渣,侧翻的大货车。
“煤矿的车辆都会走我们的公路吗?”长安直起腰问。
“以前走的是专用通道,离这里不远,但我听村里的人说,那条路被洪水冲毁了。他们没路走,肯定要走我们这边。”拉卡说。
刚刚过去的雨季由于雨量过大引发两次山洪,项目部和维和步兵营曾联手救助被淹村庄的灾民。
“呜呜呜……”
忽然,前方禁行路段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拉卡放慢车速,盯着对面行驶过来的一排大货车,惊讶地叫道:“经理,你看!”
长安已经看见了。
她让拉卡把车靠在路边,然后打开手机,录下了这一段货车车队疾驰而过的画面。
等车子走了,她走到公路中央,蹲下,用手指捻起地上掉落的黑色煤渣,眉头紧紧蹙起。
“经理,这儿危险,还是回车上吧。”刚才那些违章大货车行驶的阵势太大,车速又太快,拉卡担心她这样站在路中央,会出危险。
长安起身,跟着拉卡回到车上,她打开手机,回放刚才录制的视频。
反复看了几遍,她忽然指着屏幕,问拉卡:“你看出有什么异样吗?”
拉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经理,倒回来一点。”
长安把进度条朝后拉了点。
“这些车有问题!经理,它们不仅违章上路,还超载!”拉卡大声说道。
对,就是超载。
长安的眼睛忽然燃起光亮,她赞许地看了看拉卡,指着前方说:“走,去你说的矿山。”
“好。”拉卡用力踩下油门,银色的越野车像箭一样划破漆黑的夜色疾驰而去……
深夜,一辆外出执行任务的巡逻车缓缓驶入蒙特里基地。
车子在营区内停下,严臻回头看了看面露倦色的战士们,说了句就地解散,开门下车。
石虎慢吞吞地下来,接着是廖婉枫。
石虎不知犯了什么邪,下车后竟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廖婉枫紧随其后,一不留神就撞上了。
“喂!你怎么不走啊!”廖婉枫捂着又酸又痛的鼻子,气势汹汹地瞪着石虎。
石虎回过神,赶紧作揖道歉,“女神,我错了,你打我一下吧,掐我也行,让你解气。”
第三百零五章 夜访
石虎伸出胳膊表示诚意,却被廖婉枫嫌弃地避开,“你烦不烦,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谈恋爱了,是吧!”
石虎嘿嘿一笑,说:“我这不是老大难嘛,好不容易有姑娘肯正眼儿瞧我,我不得好好珍惜啊。”
廖婉枫揉揉鼻子,撩起眼皮斜了石虎一眼,说:“修路的那位?”
“啥修路的那位,人家是未来的技术工程师,你也太不尊重人了!”石虎皱眉辩解说。
“啧啧,看来是真爱啊。”廖婉枫咂咂嘴说:“可人家热恋不都是蜜里调油,脸上自带傻笑的那种,到你这儿怎么魂不守舍的,我观察你一天了,别说傻笑了,你笑都没笑好吧!”
看石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廖婉枫凑过去问:“怎么,吵架了?”
“我倒是想吵啊,可她电话关机三天了,我想吵也找不到人。她以前再忙也会开机,现在联系不上一定是出啥事了。可她事先也该跟我打声招呼啊,我又不是外人。”提起这桩让他耿耿于怀的心事,石虎就压不住憋了几天的怨气。
廖婉枫扑哧笑了。
她指着石虎,指尖点了点,嘲讽说:“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得的是相思病啊。”
“你才得病了呢。”石虎反唇相讥。
“嗤!懒得搭理你!”廖婉枫摆摆手,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石虎说:“你傻啊,赶紧去巴结你们连长啊,你小女友电话打不通,她顶头上司的电话总打得通吧!”
石虎愣了愣,随即激动地跃起,右手用力朝空中一挥,“谢谢女神提醒!”
廖婉枫笑了笑,朝一旁挪了两步,给龙卷风一般从她身边掠过去的石虎让开通道。
没过一会儿,前方就传来忽高忽低的交谈声和笑声。
石虎可能如愿以偿了吧,居然不顾形象地欢呼起来。
廖婉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转个方向,朝一旁的操场走了过去。
她想散散步再回去休息。
这几个月来,她主动争取工作机会,加大工作频率,就是不想落于人后,被人时刻照顾,当特殊人物对待。
她是女的没错,但首先她是个军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和坚持,她发现不仅仅是严臻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还有步兵营的战友们,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360度的大转变,以前大家对她是敬而远之,畏而远之,连开玩笑都避着她,可现在不会了,无论是在营区,还是巡逻路上,都会有人主动跟她聊天。
像刚才和石虎开玩笑,放在以前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现在却可以了,而且她觉得也没什么不自在,不自然的。
和严臻相处的也很融洽,自从他们把话说开,把关系捋直了之后,那些假想的什么尴尬、什么冷战的情况统统没有发生,一切都好好的在轨道上行驶,人生的列车也没有翻覆毁灭。
当然,失落的情绪偶尔还是会跑出来闹腾一下。
但杀伤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廖婉枫苦笑着张开手臂,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口夜晚清新的空气。
“廖翻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似曾相识的叫声。
她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噎得她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怎么……是你们……”她看着路灯下面站着的几个人影,惊讶地说。
刚才出声叫她的是曾与她在联欢会上合作表演乐器的雷河南,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