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晶的笑容凝在嘴角,与她同桌吃饭的几个医生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因为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太清晰了。
马晶尴尬地低头拂了下额前的刘海,低声说:“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餐厅里挺吵的,我出去接,你等等啊……”
她起身,向在座的人说了声先走了,然后就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出了餐厅。
“廖荇翊,你这个王八蛋,你知道刚才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吗?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跟严臻学,不吼不会说话!”马晶气得俏脸泛红,恨不能把手机那端的人给胖揍一顿。
“那你也得做人事啊,你掺和那阎王的事儿干嘛呢,他说你乱点鸳鸯谱,你怎么点了,冲谁点了?”廖荇翊一连串地问。
“我……”马晶顿了顿,猛地闭了下眼睛,横下心来说:“我昨天给严臻妈妈打电话了。”
廖荇翊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一团白雾。
宋妈妈。
宋志娟!
“不……不是……你给宋妈妈打什么电话?你和她就见过一面,你……你……”廖荇翊是真的慌了,如果把严臻比成无所不能的孙猴子,那宋志娟那可就是那师父唐僧,这师父远比唐僧厉害得多,她把儿子的婚姻化作紧箍儿,套在严臻的头上,严臻一天不结婚,宋志娟就一天念一次紧箍咒,疼得严臻是满地打滚,叫苦不迭。为了避免被母上大人念咒,严臻基本上一个月才和家中联系一次。
这马晶,好好的跟宋妈妈提什么严臻的婚姻大事,她一个邻居家的……还未过门的儿媳妇儿,越俎代庖,这不是多管闲事嘛!
还有,宋妈妈在小区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刚强好胜,因为上次参加廖家为未来媳妇儿准备的接风宴,宋妈妈回家后还病了一场。他妈妈说,宋妈妈是气不顺,她家严臻一点也不比廖家儿子差,怎么的,在婚姻大事上还让廖家抢了先。
是不是,是不是马晶胡说什么惹宋妈妈生气,宋妈妈又迁怒于严臻,所以严臻才……
“荇翊,你先别着急发火,听我说句话。”马晶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她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思忖了一下,问:“你对婉枫了解多少?”
婉枫?
廖荇翊愣了愣,“她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你问她干嘛。”
“婉枫今年二十二岁了,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怎么还说她小呢?上次去苏州和你家人见面,我曾和她深谈过一次,她告诉我,这一辈子,她非严臻不嫁,你知道吗?”马晶说。
廖荇翊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孩子心性,做不得数。”
“不,你错了。荇翊,你可能对女人还不了解,婉枫和我不一样,她一旦决定什么事,是绝对不会临阵退缩,打退堂鼓的。你忘了,她当年背着你们报考军校的事吗,换做我,即使有天大的勇气,我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人生,可你妹妹,婉枫,她却毅然决然地这么做了。你以为她单纯,那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你的亲人,可婉枫呢,她早就长大了,她思想成熟到令我感到惊讶,你知道吗,她甚至把未来十年,二十年的生活轨迹都规划好了。当然,能和她实现这些美好图景的人,只会是严臻,也只有严臻。”马晶理性分析道。
廖荇翊这次没有再辩驳。
对于婉枫,他这个做哥哥的是愧疚的。因为他知道廖婉枫的心事,知道她从小就喜欢严臻,为了严臻,她努力学习,报考军校,忍受别人没有忍受过的艰辛和苦楚,只为了能有一天,有资格站在严臻身边。
他明明知道,知道婉枫所有的秘密,可他却始终视而不见,甚至,为了顾全兄弟情分,故意忽略拒绝婉枫的请求。作为她的亲哥哥,做得还不如一个未过门的嫂子。
“你……你和宋妈妈说什么了?”他问。
马晶叹了口气,“你以为大人们傻吗?他们啊,早就想结儿女亲家了,宋妈妈那儿,差得就是我这临门一脚,你懂吗?”
廖荇翊听后,半晌没吱声。
“而且,我怕我说晚了,而你又无动于衷,那耽搁的,可是婉枫的幸福。”马晶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什么……晚了。”廖荇翊问。
马晶朝天空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男友,“你傻啊,你那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好兄弟,早就动了凡心了!”
廖荇翊的心咚的一沉,下意识的问:“谁?他对谁动了心?”
第五十九章 最佳损友
连长宿舍。
严臻扣上电话,宋志文瞥了他一眼,笑着说:“我以为,我的电话可以换新的了。”
严臻搓了搓下巴的胡茬,尴尬地说:“对不起啊连长,我今天……不在状态。”
宋志文笑笑,“怎么?吼了一通,还不痛快?”
严臻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神情懊恼地说:“你说,我怎么交了个这样的损友。”
宋志文笑说:“你说的可是廖医生?”
“就是他。”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廖医生,我觉得,他还是位很值得交的朋友。”宋志文顿了顿,表情似是在回忆,想了几秒钟,他说:“你忘没忘,你股骨受伤那次,廖医生为了你,做了什么?”
严臻愣了愣,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你记不得没关系,我可帮你记得呢。你躺病床上不能动,廖医生坚持不请护工也不找战士陪护,他那个大忙人,几年没休过假的医生楷模为了你请了长假,专心伺候你的吃喝拉撒。你睡在床上优哉游哉,他却为了你的一根股骨,和骨科专家们彻夜加班研究手术方案,你可能还不知道,当时,一位专家给出的结果并不乐观,廖医生当时就急红了眼,和对方吵了起来,最后被我劝出去。军医院那后院,你也知道,一到晚上就空无一人,他立在那里,只肯给我一个背身,好半晌,他才对我说,你是他的亲弟弟,谁都可以躺在这儿,唯独你不能。”宋志文走上前,拍了拍严臻的肩膀,“严臻啊,你不该那么说。”
严臻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他思忖着宋志文的话,过了一会儿,说:“连长,你应该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你就不会骂廖医生了?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性子急,以后呢,可要把这毛病改改,不然的话,找个媳妇儿也得让你给气跑喽。”宋志文说。
严臻挠挠后颈,苦笑着说:“连长,你和我妈讲话的语气真像,你们的名字也只差一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弟呢!”
宋志文看着他,“你母亲叫……”
“宋志娟。和你就差一个字,不过你可别乱认亲,我妈是家里独苗,没兄弟姊妹。”严臻赶紧解释。
“你……这个臭小子!”宋志文拍了严臻一巴掌,“我说认亲了吗?我就是觉得稀罕,连名字也能撞上。”
严臻就笑。
宋志文也笑,笑了会儿,他感慨地说:“你可幸福喽,有个爱你的老妈妈,凡事为你操心,为你打算。我的老母亲,没享上我的福,早早的就去了。你嫌你老妈妈啰嗦,可我却羡慕,若我老母亲还在,别说念叨我了,就是每天骂我,打我,我也愿意……”
严臻看到宋志文眼角若隐若现的泪花,不禁一阵恻然,怕连长伤心,他赶紧打岔说:“我妈可不老,她啊,生平最不爱听的,就是有人说她老。”
“哦,是我口误,口误。阿姨正年轻,年轻。”宋志文回忆几次同严臻妈妈通话的情景,听声音,她的确不像是六十岁的老人。
“那我走了,连长。下次我妈再把电话打你这儿,你就说我不在,千万说我不在啊。”严臻拜托宋志文。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宋志文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严臻一出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