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昔经年何追忆(3)
心悦于我?
狂妄如他,定是觉得此事不假了。少年的羞涩也不是伪装,那提笔的心动也毫不掩饰,只是……他与夫人的情谊,也不是虚的。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元稹之前落魄,政治上的联姻必能给他铺路,韦从于他而言,毫无颜色。
但他却没料到,元稹是个如此风流的种。
先前只知一个崔双文,"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也不难理解。而后韦从他也未放在心中。可如今,又来了一个薛涛。
薛涛,元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又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白居易扪心自问,逢场作戏的事自己也没有少做,对女人是什么感觉,对元稹又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男子这一生,传宗接代,是家族大事。更何况,美色当前,又有何推脱之意?
只是,如今听闻这元稹有动真情之意,他心里又是另一个滋味了。
以前,他觉得美人就是清风荷塘中的莲蓬,那些莲花也只配做个陪衬,美人在怀,弹琴弄舞,若再遇一知己,方为人间极妙。
可如今,他却只爱那如荷花般的知己,至于那真正有用的莲蓬,只想扔的远远的,别玷污了他这花蕊。
不在他身边,终究是留不住的。
从分别的时候,他就预想到了。
他们可以做最真挚的朋友,但也只能如此。
换个角度想想,也并不坏。
元稹风流,自己也半斤八两,二人身边又有几个女人可以长留?倒是这挚友知己,一生一个足矣。
一生唯一人足矣。
"微之,你说这世上,如同你我二人的知己又有多少呢?"
白居易轻轻抹平信纸的折痕,从昨日到今朝,攥了许久的信纸,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烧了,看不到他对薛涛的赞赏,看不到他沉迷于其中的沉醉,就当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当作,这人,依旧还是他的。
看着火盆里的信纸慢慢化作灰烬,白居易突然有点后悔。
他刚刚是不是有些没看清,那人信上说的,看见薛涛的感觉,当真是如见到自己一般的倾心吗?
没有吧。
怎么会有呢?
面前的火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一团灰烬。
"微之,什么感觉呢?"
那抬眼的温柔,还是耳廓的红晕?
他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呢。
他对那个姑娘这么笑的时候,心里会想起自己吗?
无从所知。
会吧。
白居易有些挣扎。
自己最近有些多愁善感,值不值呢?
好像都没有什么意识,不自主地会在那人身上花许多气力。
那人呢?
在自己这么犹犹豫豫的时候,在跟薛涛卿卿我我吗?
算了,没有什么好想了。
白居易将灰烬倒了,他只当,今日做了个梦,有些乏了,去好好休养一番,明日他还是那个白兄。
对吧,元夫人可以有很多个,但白兄却只能有一个。
如此一来,又烦恼什么?
元稹望着薛涛的素手,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若是个女子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去查了一下,他们两个的情人跟老婆有点……多啊。我觉得还是写一下吧,躲避也不是办法,大不了ooc一下,把她们都盖过去,就是那种逢场作戏的感觉差不多了。
☆、心意
男子间的欣赏再过绝伦,也敌不过女子的莺莺燕燕。
元稹翻看着那张张信纸,放荡不羁的自我开脱,文思卓越的才情诗画,只可惜……不是个女子。
薛涛也算个才女,相貌尚可,在元稹如此落魄的时候,仿佛一道春光照了进来。
春光?
元稹迟疑了一下,好像什么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
嗯,有些时日了,但那种感觉就像一壶老酒,越是经过时间的发酵,就越是浓郁。
如今,这壶酒,泛着醇香的气味,一下喷发了出来。
很想他。
那就去找他啊。
元稹仕途坎坷,多次调离,出入驿站是常事。
来往的书信多有不便,有时信还未到,人就被调开了。
同时间,白居易也颇为不顺,两人也算同病相怜,心心相惜。
今日路过驿站,思起故友,不免愁绪上心头,甚是想念。
使东川。骆口驿二首
邮亭壁上数行字,崔李题名王白诗。尽日无人共言语,不离墙下至行时。二星徼外通蛮服,五夜灯前草御文。我到东川恰相半,向南看月北看云。
如此星辰,不知白兄你又身在何方?
元稹停笔,他突然有个想法,不知白兄是否能经过此处,看到自己这番话语。
至于后人是否会传颂,他已经毫不在乎了。
酬和元九东川路诗十二首·骆口驿旧题诗
拙诗在壁无人爱,鸟污苔侵文字残。唯有多情元侍御,绣衣不惜拂尘看。
白居易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了,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在此提笔,被珍重,被念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微之,别想别人。想我,可好?"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有勇气把这句话写上去。
想我?
奢求什么呢?记得我这个人就好了。
他跟薛涛,没有这么缠绵吧。
女人,知己,他更看中哪一个呢?
更看重你啊。
元稹抚上熟悉的字体,好像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事情。
与薛涛也辗转分离多次,看到她的笔迹时,有这么心动吗?
没有。
一半都没有。
与薛涛的分离,是寂寞。而与白居易的分离,却像在他心头挖去了一块,不可替代。
是喜欢……吗?
那种,想娶回来的喜欢。
怎么会,胡思乱想
真荒唐啊。
元稹苦笑一声,这些个心思,可别让白兄知道啊。那么孤高自傲的人,又怎会允许他人亵渎?
捧在心尖尖上,又怎么会舍得轻易去碰他?
驿站留言题诗,似乎已经成了二人的默契。无论身处何方,总要在驿站留个念想,题来题去,也就题出了许多千古绝句。不过,这也只是后话。
在当下,人们关注最多的,反倒是这二人格外不一样的友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发糖
☆、甜甜的番外
元稹【羞涩】:白,白兄。我看到你给我题的诗了,我觉得……
白居易【内心慌乱】:我,我随口说说而已,诗兴来了,这也挡不住啊。
元稹【有些失落】:哦(语调下滑),这样啊。那,我去找薛涛了。
白居易【眼神一凶】:你敢?
元稹【纠结】:白兄,你这样就不对了。你又不那什么我,又不准我跟薛涛那什么,那我岂不是……
白居易【激动】:你说哪什么?
元稹【暧昧一笑】:就是,我的袖子,想给你扯一扯。
白居易【紧张】:汉哀帝那种扯?
元稹:你觉得呢?
白居易【奸笑起来】:白稹?
元稹【心跳加速】:你,你乱说什么?这袖子到底扯不扯?
白居易【舔唇】:扯,当然扯。
后面自行脑补,咳咳……
☆、茶楼听书
"小翠,你昨儿个跑哪去了?老爷可寻了你小半天呢。"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双颊绯红,指着不远处的茶楼,神秘地说道:"这几天,有个说书人在讲……元稹跟白居易的……的……那啥。"
那人也一愣,"元稹跟白居易的……那啥?"
"对啊。"小翠有一种找到了知己的激动,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白居易,在驿站给元稹题了七百多首诗,七百多首!多少诗人一辈子都写不出这么多首啊。而且,他们还是一起考的科考,一起进的校书郎,只可惜,命运无常,将他们二人分开,不过,他们反倒在驿站疯狂示好,恩爱有加,简直,简直就是……天哪,怎么会有这么传奇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