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辞(40)
“跟针线房要了您的尺寸。”林羽乔笑着,面色泛红,却还是熟练地给他系了带子。然后退后两步,认真看了打量一番,道,“好看。”
莫廷轩哈哈大笑:“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当然是夸您!”
“噢?”他四下打量一番,这才想起幽涧园只有昭璧的寝间里有面镜子,“你们女子不是都爱照镜子吗?怎么偏你这没有。”
说完,大跨步地找镜子去了。
林羽乔忙跟了过去,就见他在镜子前来回照着。
“该让管家给你送几面明亮点的镜子来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你都管着,怎么需要了也不拿来用?”
“习惯了,在宫里就是如此。”
“那狐皮也不要半途而废,怪可惜的,我脸皮厚再向你讨一件。”
“您是说真的?”
“怎么?不愿做?”
“不是。”她笑得眉眼如新月,“当然不是。”
两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在一起,江夏王的眼眸如染了墨一般漆黑不见底,漾着温柔的波纹。林羽乔不觉有些心神荡漾,这不是属于昭璧本身的感觉,她分得清楚。正如同那年,商俊彦的手第一次轻轻擦过她手背时的感觉。虽然最后的结局让这无法抗拒的甜蜜变为难以言说的苦涩,可那最纯粹的悸动,她永远记得。
莫廷轩温和地笑着,心中却是波涛翻滚。眼前的人幸福漾了满脸。可刺客偷袭的第二天,夏露发现再次有人潜入霄云宫与她见面,还有她最近似乎安排了人在打听刘氏和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可疑之处越来越多,他实在不敢在相信什么。
可她怎么就能伪装地这么好?
像是刻意展示一般,她的嘴角牵得更高,白皙的脸庞因为这灿烂地笑,如同蒙了阳光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笑成月牙的眼倒是分开了些,亮出如灿星般地明眸。
莫廷轩心中咯噔一震,这个眼神他见过。
可她不是珂儿。
他觉得自己快要笑不出来了,那感觉是迟疑还是不忍?
不能这样!他伏身上前,猛得盖住了她的唇。
那唇触感温润,轻轻颤抖着。
莫廷轩竟一时无法自制,贪婪地索求起更多。
林羽乔的脑海一片空白,但在彻底沉沦前竟难得地找回了片刻清醒。
怎么忽然……?现在该怎么办呢?
她很清楚,昭璧和宇文尚卿的过往不会从自己身上剥离。难道,他真的能接受自己?
或者,因为扶盈离开了,他需要人来慰藉心情?
如果真是后者呢?
林羽乔有此心酸,却又觉得哪怕他只是为了添补一时的空白,至少,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她,这就够了。
这个念头一起,甚至来不及患得患失地想想,这样姿态是不是放得太低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暗。
莫廷轩觉得浑身舒畅,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伸手揽过身旁的人,正要在她的脸颊上蹭一下,却发现她的额头布了汗珠,看上去十分痛苦。
“昭璧,你怎么了?”莫廷轩赶忙攥了她的手,低声唤起她的闺名来,“淳衫,淳衫。”
“疼……疼。”对方目光迷离地看着他,抱紧他伸过来的手臂,又阖上了眼。
这是怎么了?莫廷轩小心地撩开被子,有几星点红色印在床褥上。
难道小日子来了?
那可不好。莫廷轩很是懊恼,她怎么也不提醒自己一下?手臂还被她紧紧抱着,正承受的力道让他更加意识到她此刻有多疼。
莫廷轩一刻不敢耽误,立刻喊了丫鬟去请太医。
第39章 亡妻
一口苦水呛在喉咙里,林羽乔被呛得睁开了双眼,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可她仍被难受的感觉困扰着,意识仍有些不清醒。
“你醒了?”守在一旁莫廷轩忙着帮她擦拭溅在四周的药汁,欣喜万分地道。
“这是什么东西?真难喝……,”林羽乔的脸皱成一团,呢喃着。
“刚熬好的药,快喝了。”
“我不喝药。”意识虽是模糊的,可那苦味实在太重,林羽乔伸手去挡,抗拒着这难喝的东西。“没事,扛一扛就好了。”
莫廷轩眉头皱起,什么叫扛一扛就好了,怎她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难道她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那就难怪都这样了,她自己还不曾发觉。
“我头不晕了,肚子也不疼了,我已经好了,我不要喝了。”她仍在喃喃地说着,说完把嘴紧紧闭了起来,十分倔强的样子。
“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孩子喝点。”
“孩子?”她安静了片刻后,然后眉头一皱猛地睁开了眼睛,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什么孩子?”
莫廷轩轻轻抚摸她的腹部,语带歉疚道:“是我粗心。方才……有点过分了。虽然有影响,还好保住了。只是害你受了苦,以后我们都要更加注意,多小心些才是。”
“孩子?什么孩子?”
林羽乔很懵,只重复着这句问话。说起来她入府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还真是没有来过红。不过她前世姨妈造访就很不准,来这里又经常不消停,也就没有在意。
怎么就会有了孩子呢?说起来,两人……也只有新婚那晚而已,难道就是因为那晚?
一切实在太过突然,林羽乔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信息,木木地伸手抚上腹部,一股温润的暖流从指间传来,酥酥麻麻地感觉令她的手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林羽乔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了江夏王点头很坚定的样子,一切却愈发如在梦中一般。
薛太医紧皱的眉头将林羽乔打回现实。她实在是很难为情,要是这头发已半白的大爷问起原因,她可怎么开口?
林羽乔的担心是多余的,凭着薛太医在宫中打拼这些年的练就的道行自然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本就是有些像苦着脸的长相,林羽乔哪里看得出他此刻的比她更加为难。
薛太医瞟了一眼天色,日已西斜。事关昭璧公主,实情不能隐瞒,可若不隐瞒,这可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啊!
还好他今天不当值,不然大白天的从宫中出诊来处理这事,他都不知该如何复命。薛太医暗暗叹了口气,江夏王一介武人可以不在意这些,但说出去总归不好听,若是一个文官如此,早该被人指责白日宣淫了。到时候,且不说江夏王,昭璧公主声誉受损他都跑不脱。
先前听说过江夏王同昭璧公主十分恩爱,可这也未免有些过了。
薛太医腹诽着,在生活起居方面小心嘱咐了沐桐几句,待江夏王来探询情况,斟酌了半天措词,拐弯抹角地提醒了几句前三个月不稳,以后房事也要小心留意之类的话。
最后,特意说了一下自己回宫将如何禀明。
江夏王谢过他,吩咐卫姜给了赏钱,送薛太医出府。
薛太医乘着马车,绕了条远路,悠悠地在华灯渐熄的时分到了宫门,递了信儿入宫。
太妃是过来人,懂得多又问得细,薛太医便交待得彻底些,时辰的事揭过不提。皇上皇后那边,薛太医回了个脉象不稳需好生养护的话。
太妃听后欢喜之余更多地是心疼昭璧公主的身体,自然没有关注这些细节。总归是有惊无险,又想到他夫妻二人如此恩爱情浓,便更多的是高兴了,赐了诸多珍品补药并命薛太医院时刻留意昭璧公主身体,定期前往王府,皇上也下旨令昭璧公主在王府中好生静养。
随后的几日,宫中的药材流水般地送来,上门探望的人也络绎不绝。
好不容易又应酬过一波人,徐嬷嬷送了人出门。
“宁安候夫人和世子夫人真是能说,再多聊一会儿,都该留下用晚膳了。”沐桐看了看日头,“这时辰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了,公主可以好好歇着了。”
见到昭璧公主满脸倦意,沐桐轻声道:“公主若真累了,大可不必硬挺着,她们瞧见了也就不好意思多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