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辞(44)
林羽乔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菡蕊见状,有些着急:“其实先前就有一次,奴婢去外院那边时看到了夏露姐姐,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又想到可能是公主特意指派了事情,便没敢多想。之后还有一次,奴婢留意到夏露姐姐在院子角落放了只信鸽。”
听到这里,林羽乔才明白过来,菡蕊的意思是夏露可能在暗地里给人传信。说起来这段时间每隔一两天,夏露总会有一小段时间不在身边。她一直以为夏露还有其他的差事要做,可她如今已接替了沐桐贴身服侍自己,徐嬷嬷那么重规矩的人,这样的事情必定会分给别人才是。
林羽乔觉得手脚发冷,她真是没用,沐桐一走,连身边的人她都不能相信了。她看了看菡蕊,记得沐桐曾在自己面前夸过她几次,许多事情都交给她办,很是器重她的样子,道:“你知道来告诉我,这很好。”
菡蕊脸红了红,道:“先前园子里出了太多事情,沐桐姐姐特意嘱咐了我,让多留意着府里的情况,看到不正常的就直接告诉她。”
如今沐桐不在了,她就很机灵地来找了自己。林羽乔沉重地点了点头,拿了个荷包赏她:“你做的很好,继续留意着情况,另外暗地里打听打听其他人都是怎么说夏露的。”
菡蕊应下了,却怕拿了赏赐惹人生疑,不肯收,只向林羽乔讨了几块点心便离开了。
林羽乔还没等到菡蕊的答复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看着夏露都怎么都觉得气不顺。这样胡乱猜想不是办法,搞不好还会因为情绪外露打草惊蛇。不妨试探一下,若是夏露能如实相告,就不必再有这个心结。若是没有,以后就多留意她,看她到底在给谁通风报信,有什么目的。
林羽乔默默地打量着夏露,见她正泡了茶斟茶水。夏露的手白嫩修长,泡茶的技艺很是娴熟,让人有赏心悦目之感。江夏王是没有这些讲究的,大约是服侍莫公爷的时候学的,可见在莫公爷身边时得过重用。
那怎么就来了幽涧园呢?
“听说前两天你去了外院那边。”林羽乔开口道。
夏露闻言手一抖,茶水差点就洒在桌子上。她有些慌乱地放下茶壶,跪到一侧,道:“回公主,奴婢确实去过外院。”
“是不是徐嬷嬷安排你去做了什么?你如今接了沐桐的活,她再指派你做些往外院去的事已是不合适了,你也要学会推脱才是。”
夏露看到公主有些不满的样子,反倒暗暗松了口气,略一思忖,解释道:“徐嬷嬷没指派奴婢。是奴婢……自己去的。”
“你自己去的?”
“是。”夏露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磕了个头才道,“奴婢做错了事情。”
林羽乔心里一松,她这是要告诉自己了?遂问道:“怎么了?”
“那日公主摔倒在湖边,王爷将公主抱回园子还一直守在床边,却突然问起奴婢公主交代了什么话。”
“奴婢一时没了脑子,就转达了公主谁也不想见,特别是王爷的话。”夏露越说越有些唯唯诺诺,“王爷当时也没什么反应,可薛太医走后他就说近期有事要忙,不能常来探望,嘱咐奴婢每隔几日去与他禀报一下您的情况,也不必让您知道,免得惹了您心烦。”
“奴婢看得出,王爷很是惦记着您。每次奴婢提到您身体好转了,王爷就很是欣慰的样子。公主万不要再神伤了,王爷不是不想来,实在是奴婢说错了话才弄成这样的。可奴婢又不知如何才能弥补。”
林羽乔听着,心中似一块坚冰融化了一般,涌起了一股暖流,言语也不由柔和了起来:“那本就是我嘱咐的,你不过如实转告,与你无关。”
夏露感激地连连磕头谢恩。
“我自知近来情绪不太稳定,难免苛待了你们,你贴身服侍,更是没少受难为,不免有瞒着我的事情,其他若有什么难处务必一起告诉了我才是。”
无论是什么,只要她肯如实告知,林羽乔都会尽量去原谅她,虽然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能解释放信鸽。
夏露满脸感激之色,道:“公主待我们这些奴婢很是宽和,能服侍公主是修来的福分,奴婢并不觉得有为难之处。”
她没有半分迟疑,甚至想都没有想一下。
既能常去外院,放信鸽必定是给府外的人递消息。林羽乔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又与她周旋了两句,便吩咐她去将先前做了一半的狐皮披风取来。待夏露出了门,林羽乔的表情才阴沉了下来。
有些事情,不往一处想便也罢了,可一旦有了某种念头便会发现很多问题。
就像此刻林羽乔看夏露夏露,对方又是告诉她慕容珂的事情,又是帮着江夏王传递消息,为了调解她和江夏王的关系实在过于努力了些。可看夏露说话时常唯唯诺诺的样子,若不是伪装出来的,那刚刚被提了大丫鬟,这种性子该是谨小慎微的。而且,自己于她没有什么恩惠,她又不曾近身服侍过王爷,也谈不上什么太大的恩惠,而她做的这些事情,就连一心为自己的沐桐都做不到这一步,她又何至如此呢?
林羽乔摩挲着厚实的狐皮,心中万千滋味。上次拿起它的时候,还是枝丫未发、春寒料峭之时,却有人隔帘而坐,岁月静好。到了这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时节,人却形单影只了。
不过几个月,却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林羽乔拿了针线。等做好了,今年秋冬他也能穿了。至于两人的关系,若他真如夏露所说,心里还有哪怕有一点缝隙能容纳自己,那就让他能知道自己是感激他的便是了。
更多的,林羽乔再不敢奢求。
如此安安静静做了几天针线。
菡蕊在门口探头探脑,林羽乔便喊了她进来。菡蕊有些犹豫着道:“奴婢打听到了些事,可跟夏露姐姐无关,是旁的事情。不知道公主先前清不清楚。”
菡蕊心里明镜似的,嘴却有些笨,就不免啰嗦。林羽乔明白她的意思,怕说了没用的消息自己怪罪,不说又怕自己不知道耽误了事情,便道:“就是我知道的也不要紧,你只管说便是。”
“跟璃香姐姐有关的。”
林羽乔有些意外,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有什么值得菡蕊特地来一趟的?
“那件事府上的人还有人私下议论的,奴婢听两个马房的婆子说,璃香姑娘早先是服侍敬娥主子的。”
林羽乔愣住了。
“一个婆子说起璃香姑娘为何会武术,另一个就说,那当然,敬家出来的丫鬟都有两把刷子。”
林羽乔脑袋里骤然“嗡嗡”作响,她紧紧皱了眉头,声音也低了下来:“这事府上的人知道的多吗?她既然是敬家的人。为何会去了柳韵身边服侍?”
“奴婢都打听过了,据说是柳韵夫人入府不久就借口需要个会武的丫鬟看护院子,硬从敬娥夫人身边抢的,敬娥夫人起先不愿意,可不知是璃香自己也起了心思还是怎得,反正最后是柳韵夫人得了人。”
“敬娥夫人被抢了人觉得丢人,府中人都不太敢提起。”
林羽乔再没了心思做针线。璃香是敬家家生丫鬟一事,徐嬷嬷肯定知道、甚至夏露也该知道,却都没有告诉她。若她早知道,就算没有证据,也会想到失窃一事与敬娥脱不了干系。江夏王自然也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再不把府务交到敬娥那边了。这应该就是对敬娥的惩罚吧?
她怎么早没想到呢?不然,出了那样的事情,徐嬷嬷于情于理也该先来顾着自己,敬娥是侧夫人,自己身体不适由她暂代府务才是。而她总是马后炮地回过神来,不过是因为这一府的人,身边的人,都当她是个傻子似的瞒着她骗着她。
林羽乔很清楚,敬娥能指使得了其他人,却指使不了徐嬷嬷。而这只能是江夏王的意思。她不过想查出真相还人清白罢了,到时人要如何惩处还不是都由他说了算?他为什么要这样防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