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辞(64)
面对着一个被他掳劫到千里之外的人竟然还自称不愿强人所难?林羽乔扫他一眼,又想起迭影那晚伤心哭泣的样子,觉得这个人真是厚颜无耻至极,也不知迭影现在如何了。不过他开出这等条件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看来他虽看起来风轻云淡的样子,到底还是被自己激到了。她正想答应,马上又想到此人怕是没什么底线,便道:“不敢劳您大驾护送我,只要将我放了便是,还有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自己已是让了大步,她竟然蹬鼻子上脸谈起条件来,慕容佑气极反笑,倒是有了好奇心:“什么条件?”
“一,我不能与任何和朝廷有关的人碰面。”
“二,不许强迫我做任何违背我意愿的事情。”
“三,绝不打探或过问我的身份。”
林羽乔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响亮。慕容佑打量着她,她果真是要避开朝廷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林羽乔见他没有反应,赶忙道:“你方才说了得要我愿意跟你走。既是要‘愿意’二字,我想这几个条件也没有什么问题,无论凭了什么迫得我不得不跟你走,都算不得心甘情愿。”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如果答应我,我也答应你这段时间一切日程皆听从你的安排,绝对不会另做打算。”
她倒是还知道大一棒子再给个枣子,慕容佑不禁笑了起来,很吃这一套地道:“好,林小姐生意做得好想来是重行商之道的,我早听闻越国商人最重信誉的,就这么说定了。”
慕容佑细想之下才觉这个林羽乔的反应处处透着奇怪。自己表明身份时,她的反应十分惊讶。可别人的反应一般都是来自“西鸠太子”,而她则是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脸部明显一僵,接着马上遮掩过去。
此举有欲盖弥彰之嫌,难道她早就听说过自己?慕容佑觉得奇怪,他再自大也有自知之明,他的名字还不至于到越国人尽皆知的地步,就如同绝大多数西鸠人并不知道越国太子甚至越国皇上的名讳一般。而且,就算她是机缘巧合听说过,又为何是似乎有些害怕和慌乱的感觉呢?甚至她还不能与朝廷的人打照面……慕容佑先前觉得她或许是个在祈京犯过事的江湖中人,如今看来,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慕容佑不由得好奇起林羽乔的身份,可他偏偏刚答应了她绝不打探或过问!竟然着了她的道,慕容佑很是气恼,又愈发觉得心如同被猫撩一般,欲罢不能,总觉得要好好惩戒她一番,放人走什么更加非他所愿了。
怎么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走呢?慕容佑想着,她答应这几日听任自己安排,可眼下两人一见面说不过几句就开始针尖对麦芒地言语交锋,总不是个办法,最好先取得她的信任和好感。只是不知她喜欢亲近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对于先前异性缘好到不用思考的慕容佑来说,实在是个空白领域。他的目光四下扫动起来,就见杜乘慌乱地低下勒头。慕容佑盯他两眼,摇摇头,又叹了口气,看来这事只能靠自己了。
第60章 策略
林羽乔走在大街上,眼角不时跳入身旁人的翩翩衣袂。
她想着慕容佑先前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的道德水平上,自然也不敢指望他能遵守诺言,可她明白全凭自己逃走更是异想天开,唯有虚与委蛇能保证一段时间的安全。
楚申当日给她的笛管,她一直留在身上,她当日在王府中吹起时哨管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昨晚,她见杜乘已不像前几日那边时时刻刻盯着自己了,就试着吹了一下,只是如今楚申流风等人俱已不在祈京了,她知道不能对这个抱有太大的期望。也不知流风他们能不能查到自己是被这个家伙掳走了跟过来,还有没有其他途径给他们递个消息呢?
走在她身侧的慕容佑则是另一番心思。
昨晚,永泰亲王在府中设宴招待西鸠太子,还邀请了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数十人作陪。
永泰亲王是越国朝中唯一的异姓亲王,姓端名凯来,祖上与皇室同宗,虽没有封地,却有五万石的亲王俸禄和世袭罔替的恩典,据说永泰王府中还有三张世宗皇帝亲赐的丹书铁券作为镇宅之宝,是祈京之中名副其实的地位最尊贵的勋爵之家。负责使团接待的江夏王爷不在京城,皇子们尚未成年,皇上又未立太子,永泰亲王出面招待再合适不过。况且,永泰王府虽圣宠隆厚,却偏偏历代亲王都无实职,算不得有权势,这宴会就多了些随意的味道,少了几分拘谨。
如此安排用意很明显,既尊重了慕容佑的意愿,又不显得怠慢。慕容佑乐见如此,况且,历代的永泰亲王都很会玩,连他都有所听闻。
已故老亲王精于木雕,取了个别山真人的名号,雕出来的作品有市无价,再上一代爱好木工。到了端凯来这里,就不再关着门做手艺活了,开始沉迷于写词唱戏,他不拘于对方的身份,甚至连混迹于市井的伶人们都不吝于指点,甚至兴致高了还会当众跳上台去亮几嗓子,哪有半点王爷的做派?
京城中人这才好奇起端家的事情,由此也就知道了端家几代都不伺于庙宇,反而不务正业地掺和下九流的人做的事情。大家背地里都要摇头,却又不无羡慕的调侃着,有那永不降减的五万石俸禄,任谁都可毫无顾忌地沉溺于这些玩乐之事中。
昨晚,永泰王府就请了京城中最有名的班子,在府中搭了台子唱戏。唱了几折戏,慕容佑见都是还未传到西鸠的新戏目,自然有些兴趣。其中一折讲的是一个落难书生为相国的女儿解围,后来书生中举,迎娶相国女儿的故事。这是女人家喜欢的桥段,他不由得兴味索然,注意力就分散开来,听到身后有人低声抱怨着:“就仗着一张嘴和一副白净的面相,就能博了着千金贵女的好感。”
慕容佑想起自己的困惑,不由得就竖起了耳朵。
另有一个声音道:“听说今晚唱的这出是王爷最赏识的那个董中元写的,他先前就是个落魄书生,自然爱写豪门千金看上落魄书生的的风流事,都是他自己的白日梦罢了。”
开始抱怨的人啧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前几天老赵看中了个五桃街的小媳妇,想要聘回家去。MD,老赵家底厚吧?谁知道那户人家竟然拒绝了。后来才知道,人家相中了个寒门举子,宁愿出资供他读书也不愿把女儿嫁给老赵。”
另一个低声笑了:“就赵一波那凶神恶煞的鬼样子,换我我也不把女儿嫁他。虽说这些白面书生多靠不住,可架不住人家面皮好,女人家谁还不爱俏公子,老赵看中人家,不也是觉得人家长得俊俏吗?”
“你这话说的还真对,只是千万别当着他说。”
两个人大约是都想到了那个赵一波的样子,都嘿嘿地笑了起来。
另一个又抱怨道:“这董中元,说是唱词写得好,这些咱哪听得出来,又都这些女人爱听的戏,让人头疼啊。”
“是呀,也不怪姑娘家爱那些读书的,咱们这些打仗的,听戏也要听那长坂坡、赤壁战才过瘾,这些花前月下的戏真TM腻腻歪歪,让人受不了。”
对方朝着前面努嘴,示意说话的人看宇文尚卿道:“你可别自己没那本事就都一棍子打死,你看人家宇文少将军就在那品词呢,人家不也是武将出身吗?”
“该叫宇文大人啦!人家虽是武将,却也没耽误了读书,咱们这些个粗人能和他比吗?说起来,他和忠勇公两人真是绝了。要我说,女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下马能提笔,上马能杀敌,还长得好看,平日里都是些读书人文绉绉地做派,还能说甜言蜜语哄女人开心。我要是女人,我就嫁他!”
“哈哈,你要是女人,宇文大人就要被你吓死了。”被攻击的那人也不否认,跟着“吃吃”笑了起来,说话的人就继续道,“诶,我们巷口那家有个婆娘,那天可把我吓着了,就连你变成女人也比她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