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不语(165)
就像是丢弃烫手山芋一样,眉头紧皱的燕王蓦地将自己紧抱在怀中冯絮扔在了地上。
他转瞬拔出自己腰间的宝剑,杀光了在场所有的人。
以至于没有人知道,最后他将冯絮安放在了一处能够保持尸体千年不腐的水晶棺中。
他对冯絮矛盾感情一定……一定是他中蛊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看到静静躺在水晶棺中的冯絮,燕王如此说服自己。
在发现自己对冯絮矛盾的感情之后,冯絮已死,他便将这样的厌恶转移到了逄阿身上。
看到逄阿遭受他人的欺负,他告诉自己,这是冯絮造下的孽,既然她已经不在,那么便由她的儿子自行承担。
最后他选择冷眼看着逄阿因遭受他大儿子的陷害而掉入河中。
冯絮已死,就连她的儿子也已经落水身亡。
他内心中的矛盾应该消失了才是。
如果如他所料,他不再有矛盾。
但矛盾消失之后,他却迎来无尽的悲痛。
他分明坐在皇宫最高的位置上,这燕王的大好山河皆是他的。
被送进宫中的女子不乏比冯絮美艳的,年轻的。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他所宠幸的妃子都有某处长得像冯絮,有眼神像的,有鼻子像的,有笑起来像的,有声音像的。
但即便如此,她们都不是她。
不是那个为了得到他费尽心思的冯絮。
不是那个知道他天生没有味觉,只身跑去蛇窟中,为他寻找赤金蛇胆,为他恢复味觉的冯絮。
不是那个紧紧与他十指相扣,笑着说要与他风雨同舟,白首不离的冯絮。
背对着逄阿,望着天边的圆月,一行清泪自燕王五官精致的脸颊划落。
在失去冯絮这么多年之后,燕王终于知晓,他是中了蛊没错。
但他所中的蛊不是迷心蛊,而是冯絮。
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听出他的哭腔,燕王缓缓开口道:“若是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本王定不会负你娘亲。”
他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悔。
所以在得知逄阿还活着这一刻,他便决定将自己的王位传给逄阿。
这王位只会属于他与心爱女子所生之子。
所以他的父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他娘亲真实的感情吗?
听到燕王的话,逄阿不由想起,冯妃在临死之前除了最后一句说让他成为燕国的王之外,之前还对他说道:“儿子,你是我和他所生,所有唯有你才有资格拥有这燕国的江山。”
望向燕王的背影,此时逄阿觉得燕王并非如他在朝堂上那般,乃是泰山压顶眼中不起丝毫波澜的王。
此刻背对着他而站的燕王就像是一片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枯叶,说不出的脆弱。
逄阿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将自己娘亲临死前的那一番话告诉燕王。
他已经清晰感知到父王心中的后悔,甚至还有无助。
任谁会想到坐拥江山,拥有一切的燕王,竟然有一天会像是丢失心爱宝贝的小孩一样无助……
逄阿收回自己即将出口的话,转而说道:“父王,阿儿有心爱的女子。”
听到逄阿笃定的话,燕王收回自己凄凉的目光转身看向逄阿。
就在燕王转身的这一瞬,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第197章:阿秦,好久不见
“是吗?”燕王神情淡淡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困在宫中的男子又是何人?”
不愧是亲生父子,此时逄阿的神情与燕王如出一辙。
逄阿神情淡淡地答道:“既然父王已经知晓阿儿喜欢的乃是女子。又何须在意阿儿困在宫中的男子是谁?”
很显然,他的儿子并不愿告诉他,有关那男子之事。
看来还需要他亲自调查。
不想下一刻,他便听逄阿说道:“父王若是有精力的话,不如留着这份精力教授阿儿治国之道。那男子乃是阿儿的生死之交。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将他困在宫中便是想说服他为我所用。”
逄阿顿了顿道:“不过,阿儿素来不愿强人所难。三日后,阿儿便会放他离开。”
三天的时间对逄阿而言如同白马过隙,一晃而过。
坐在桃花树下酌酒的逄阿从未想到自己竟会有一天回到这燕国皇宫中,接手他最不想要的燕国江山,而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分离。
灼灼桃花瓣被东风卷落,掉入逄阿盛有烈酒的玉杯之中。
紧皱着眉的逄阿完全不在意这落入杯中桃花瓣,他猛地便将烈酒灌入喉中。
香醇的烈酒在逄阿的味蕾中却蔓延出苦涩的味道。
他望着眼前就像是一场大雨一样,随风飘零而落的桃花,用唯独只有自己方能够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此时的分离,只是为了再次的相遇罢了。”
下一瞬,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逄阿立即收起自己眼中的苦涩。
“章邢拜见三皇子。”
当章邢走到他面前时,逄阿缓缓抬眸朝着章邢看去。
逄阿深邃的目光在落在章邢下巴处裹着的白布时,神情一怔。
逄阿微眯着眼道:“你的下巴是怎么伤的?”
他是奉逄阿之命前去给阿秦送清蒸鲈鱼,现在从阿秦房间里出来,他的下巴就受伤了。
很明显伤他的人只会是阿秦。
但是就算苍天借他十个胆子,章邢也不敢告诉逄阿,他的下巴是被阿秦咬伤的。
章邢道:“是阿秦姑娘伤的。”
逄阿深邃的目光紧锁在他下巴上,仿佛要透过他紧紧裹在下巴处的白布看到他被阿秦所咬出来的牙印。
章邢紧了紧他藏在衣袖中的手,甚至担心下一瞬逄阿会说让他解开白布。
不过好在逄阿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小事上。
毕竟逄阿今晚便会放阿秦离开。
逄阿收回他深邃犀利的目光不由问道:“人找到了吗?”
逄阿不再追究他下巴处的伤,章邢在心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章邢连忙回答道:“回禀三皇子。你要的人,章邢已经找到。”
听到逄阿接下来的所说的话,章邢不由神情一怔。
还以为逄阿接下来会细细询问他有关他将清蒸鲈鱼送到阿秦的房间后,阿秦的反应。
谁知逄阿却是淡淡应了一声道:“下去吧。”
“诺。”
谁能想到,待章邢离开之后,原本身着一袭华服坐在桃花树下酌酒的三皇子竟会回房换上一袭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囚禁阿秦的房顶之上。
逄阿悄然无声地挪开一片房瓦。
等着他一直在这皇宫之中,他的阿秦定是在房间里大骂他一家吧。
但令逄阿意外的事,当他挪开房瓦后,他竟看到阿秦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一边吃瓜子,一边看兵书。
悠闲自得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生气的痕迹。
逄阿神情一怔。
甚至怀疑章邢有没将他的话带到,但思及章邢下巴处的伤,他又转瞬打消掉,这样的质疑。
害怕被阿秦感受到自己灼热不舍的目光,在房顶上偷窥的逄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静静看着房间内的阿秦。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阿秦的不对劲。
阿秦聪明伶俐,看书的速度很快。
但是逄阿却发现已经半柱香过去,盘中的瓜子阿秦吃了不少,但手中的竹简,阿秦却根本没有翻动。
很明显,阿秦心不在焉。
房间内,阿秦坐在桌前,手中拿着竹简,她努力想要用看书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情沉淀下来。
今日晚上,冷面鬼便会来见她。
他娘的冷面鬼竟然敢出卖她。
她是与他虚与委蛇,寻找逃离皇宫的办法?
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狠狠揍他一顿出恶气?
一大盘瓜子已经被她嗑完,她并没纠结出自己今晚见到逄阿的第一反应。
只因……
她从不曾猜到逄阿的身份。
月色下,灼灼桃花依旧如雨般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