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3)
齐青言挨个戳了几个人一下,小声说:“我说的没错吧,准是妖怪。”
“谁是妖怪?”有琴随口问了一句,走过去打开锅盖看了看,“都是素的,没肉吗?”
几个小孩都没说话,有琴也不强求,拍了拍手,转身走了。
待他一走,老四章丘生就说,“不对!我看《聊斋志异》,里面的妖怪都是美貌女子,可他分明是个男的。”
齐青言道:“说不定他道行高深。”
老三叶昭说:“那他是要吸大师兄精气吗?”
这几个孩子都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对男女□□亦知道一二,一说起这个都有些羞赧,只有叶若还不懂,他左右看看,《聊斋志异》他没看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只好老实烧火。
☆、第 3 章
(三)
饭后,叶带霜去收拾东西、刷锅洗碗,几个小孩儿趁着太阳还不毒辣,在庭院的阴凉处扎马步。
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位好看的公子不是妖怪,而是山下青楼里的倌儿,就跟窑姐儿一样,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大师兄掏钱帮这个人赎了身,这个人就是大师兄的了。
“岂不就是跟戏文话本里说的那样,买了一个媳妇儿回来?”
齐青言扎着马步还不肯老实,偏过头跟身侧的章丘生嘀嘀咕咕,“而且昨天,他不睡在大师兄院里了吗?大师兄房里只有一张床,总不至于他们其中一人打地铺吧?”
叶带霜从厨房出来,齐青言赶紧噤声,待他走后,叶若小声问:“那这位公子就是大师兄的媳妇儿了?我们要怎么称呼他?”
其他几个人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称呼,叶若又说:“那大师兄是不是要成亲了?成了亲就出去自立门户?”
“谁跟你说我要出去自立门户?”叶带霜又回来,从叶若旁边经过兜了他一巴掌,叶若绷紧了小脸和四肢。
有琴跟叶之空坐在墙角的阴蔽处,院墙另一侧有棵槐树,伸出来的枝干正好把这块地方笼罩,日晒不着,风却吹得很惬意。
叶之空正在煮茶,桌旁地上放着一个小火炉,他正拿两片竹木夹洗茶杯,有琴坐在对面,胳膊支在矮桌上托着腮,也不知是在看叶之空煮茶还是在发呆。
“昨夜睡的可好?”
有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叶带霜转来转去终于歇了一会儿,却也没歇多久,对着几个师弟打了一套拳法,又从后堂里找出一把剑来,在院子里练起了剑。
有琴扭着身子转头去看叶带霜练剑,叶带霜今年也才二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他五官俊朗,眼神明亮,笑起来尤其动人,且又自小习武,拳法好,剑法也好,不知道是山下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只有一点不好,脑子有病。
有琴在心里叹口气,白瞎了一副好皮相,也就正经时候能看。
叶之空一边研茶叶,一边问:“我这大徒弟如何?要不要跟着一起学两招?”
有琴回头,指着另外几个扎马步的小孩儿,“那我也得跟他们一起练这个?我可不练,一动不动地扎这个架子,一蹲就一个时辰,我可受不了。”
“他们这是基本功,打基础的,你现在要学也晚了。顶多教你几招擒拿手,使巧劲的,免得自己一个人外出遇上什么歹人,也好防个身。”
“还用拜师吗?”
“不用。”叶之空转头喊了一声,“大霜!”
“干啥!”叶带霜隔空冲着叶之空和有琴刺出一剑,他神色严肃,一脸的苦大仇深,应了一声,撤手回身扬腕一挑,却是连停也没停。
“过来,把你那个小擒拿手教给有琴。”
“不教,没空。”
有琴在一旁听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算了,这臭小子不教,晚点我把谱子给你,你自己先看看谱子吧。”
叶带霜练完一套剑法,脸色发红,额头上热出了一身薄汗,他把剑一收,对叶之空道:“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我回去了。”
叶之空摆摆手,叶带霜把剑放回后堂屋里,出来对着几个仍在扎马步的小孩儿说,“其他人到时间休息,丘生多加一个时辰。”
另外三个欢呼一声,再看章丘生,都快哭了。
叶带霜回了自己的小院,把门窗都打开,换了一身衣裳往西侧房的矮桌前一坐,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一套刻刀和几块木料,其中一块桃木已经刻了一半,显现出一匹马的轮廓来。
过不一会儿,叶若过来了,怀里抱着一卷书,封皮上写着《聊斋志异》四个大字。他饭前听师兄们说起这本书,练完功就去师父的书房里找出来了,趁着来陪大师兄无事可做,顺便看看是什么书。
叶带霜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看这书?”
叶若吓了一跳,忙问这书怎么了?
“妖鬼狐话,我怕你看完夜里害怕,睡不着觉。”
“很吓人吗?”
叶带霜觑他一眼,“你看看就知道了。”
被叶带霜这么一说,叶若心里毛毛的,好像书里的不是字,而是藏着一只青面獠牙的鬼,又想看又不敢看地天人交战着。
叶若抱着书挪到叶带霜身旁,挨着坐下,连吸了几口气才敢翻开第一页。看了不知多久,叶若揉了揉眼睛,问:“大师兄,你会跟那位公子成亲吗?”
这话是齐青言叫他问的,他今天来陪叶带霜身上还带着几位师兄的嘱托,要问清楚有琴是怎么回事,这样一个外人,若是没名没分,他们该如何待他。
“不会。”叶带霜吹开刮下来的木屑,拿小锉刀将毛刺打磨平整,“不用管他,你们该练功就练功,跟你几个师兄说,谁再多管闲事我把他牙锉了。”
叶若闭紧嘴,舌头舔了舔牙,他怕大师兄也把他牙锉了。
叶若回去跟几个师兄一说,他们果然不再嘀咕,见了面也老实有礼地叫有琴公子,有琴得了叶之空给的一本谱子,有看不懂的地方常去问他们,一来二去关系也亲密许多。
不过叶之空一直不肯让有琴从叶带霜院子里搬出来,叶带霜总觉得别扭,自己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他连正常的生理需求都不敢有了,心里又不是太想往山下跑,只得憋住。
傍晚时候几个人迎着夕阳,扛着扁担,挑着水桶,提着葫芦瓢去后山浇菜,也不知道浇菜有什么好高兴的,有琴看着他们几个又蹦又跳,还唱歌儿。
叶带霜到了后山,在开垦出来的几块菜田边找了个干净石头坐下,身子一歪,胳膊正好撑在另一块石头上,随手揪了一根草叶叼在嘴里。
有琴见他不干活,也搬了块干净石头坐在旁边,问:“你怎么不去?”
叶带霜眼皮掀开一条缝看了有琴一眼,“不去,小孩子,多干点活,省得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儿干,净琢磨怎么闯祸了。”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淡淡的,虽说同吃同住,关系还不如有琴跟叶若他们几个呢,有琴倒很自在,也装作看不出叶带霜的别扭。
有琴转头盯着叶带霜看了一会儿,摸不着他闭着眼是睡了还是没睡,想起早上叶昭指点他的那招,突然伸手往叶带霜的喉头袭去。
有琴出手的速度并不快,他手无缚鸡之力,就是想试试这一招到底有没有用,却没想到叶带霜对危险的本能反应那么大,他还没近到叶带霜三寸之内,叶带霜已经睁开了眼睛,出手快如闪电,捏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捏一拉扯,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咔擦声,叶带霜就把他的手自腕骨关节卸了。
有琴先是觉得右手酸软无力,随后巨痛袭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有琴惨叫一声,脸色唰白,只觉全身一热,随后骤冷,竟是疼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叶带霜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坐直身子,大声呵斥了一句,“你干什么!?”
在菜田里浇菜的几个少年都听见了这边的惨叫和大师兄呵斥的声音,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往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