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周远自然狠不下这个心。

事实上，现在的周远可能也不行。

还是陆连赫直接跨出一步挡在两人中间，语气冷漠：“怎么，你认识我男朋友？”

韩杉看了眼面色冷硬的陆连赫，又看了眼开始神游天外的周远，抿抿唇，像是做下了什么重要决定：“我一会放好东西再来。”说着他几步跑上楼，过了几分钟背着一个大登山包下来。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路过周远，语气坚定地对他说：“这次我不可能再放手了。”

这语气和韩杉很久之前说话的语气并不太一样。

周远记忆里的韩杉是温和甚至带点羞涩的，笑起来也带着点暖意。就算被周远拒绝了，他也不会发怒，只是说话的时候带着几不可见的伤心和故作的轻松。那个时候我应该早已经喜欢上他了，周远想。

他还记得那年情人节正好也是农历的新年前后，周远早就放了寒假，在家和家人团聚。腊月二十八那天是二月十四，他早上睡醒时收到韩杉的消息：“远哥，我在你家楼下。”

周远一个翻身立刻坐起来，回复他：“你怎么来了？”

那边很快的回了条消息：“情人节我来给你送花啦。”

周远有点为难。且不说他现在还是刚刚睡醒脸都没洗的状态，家里的各种亲戚也都在，他不仅要招待，更不可能下去然后拿着一束玫瑰花上来——这纯粹是给亲戚机会轮流逼问他，顺便增加谈资。

他叹了口气，回复韩杉：“我家有人……”

那边回复的慢了些：“是不能下来吗？”

语气很正常，但是周远仿佛能想象到那头的人的黯然。

周远不知道如何回复才能不伤他心，干脆直说：“我家里人太多了，没法拿着花上去的。”

“那你下来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

周远觉得自己没法拒绝。他匆匆收拾好，也来不及带围巾手套，只带上了一盒热牛奶，想着给韩杉暖暖手。两个人在楼下见了一面，拥抱了一下，没说几句话周远就得上去了。

他在招待亲戚时也不免被打趣，说刚刚去干什么啦？但是他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愧疚，直到他看到韩杉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主人的花。”配图是一束玫瑰躺在垃圾桶里。

周远当时只觉得很后悔。日后他每次想起那张照片，想到韩杉说这句话时可能的语气和脸上黯然的表情，越发觉得心疼。

可能就是从那之后，韩杉就渐渐的变了。他总是喜欢问一些周远爱不爱他的问题，喜欢让周远用各种方法证明自己。如果周远不答应，他就开始生气，甚至无理取闹。周远大学那时虽然不像现在一样懒散的让人以为他自闭，但他也是个不爱动的人，也不太愿意干各种形式化的事情浪费时间表达自己。但是韩杉说什么他都去做了，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也没想过提分手，他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可是他越忍让，韩杉却好像越难过。周远的行为似乎并没有有效的安抚韩杉，而是让他更加没有安全感。

直到有一天，韩杉给周远发消息，我们分手吧。

周远愣住了，之前韩杉再怎么作他也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确认了一遍：“你是认真的吗？”

“……是。你根本不喜欢我。”那边半晌才传来回答。

“行。”周远简短地回答，然后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哀悼自己被短信草草结束的初恋，也可能是不用再忍让别人无理取闹的如释重负，还可能是满腔心意被人误解的委屈，但是更多的可能是若有所失的惆怅。

自己的习惯被打破，像是被人从生命中生生挖走了一块，留下空荡荡的洞，仿佛还漏着风。

后来韩杉又找过他几次想要复合。

“我那次是说的气话，你相信我。”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不怪你了，我以后都不闹了。”

“远哥，我想你了。”

周远回复他说，当你说出分手的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但是韩杉还是几次三番地找他，给他发信息，到教学楼和宿舍堵他。最后周远和他说，算了，我累了。

韩杉很了解周远的性格，自然知道他有多懒散。周远为了他跑上跑下的时候，他面上装着还在生气，其实心里是愉悦的。

你看，他那么懒，但是还是愿意为了我干这些事。

可是现在他累了。

韩杉当然知道周远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之后周远再也没有韩杉的消息，听其他同学说说他可能是出国了。一别多年，周远只有在梦里回忆起年少时的青涩时光时，能想起韩杉的脸。

直到今天重逢。

第06章 兄弟间的首次修罗场

周远一转头就看到陆连赫坐的离他极近，深深地望着他。周远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还是决定坦诚一点：“那个……你表弟是我前男友。”

“我知道。”陆连赫点点头。

“……？”周远正想问他怎么知道，就看到韩杉又推门进来了。

周远还没来得及疑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就听到陆连赫先不太客气地开口了：“你不是要去放东西吗？怎么这么快？”

“我先放在物管了。”韩杉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转头看向周远，语气一下变的柔和又小心翼翼起来：“远哥，好久不见了……久别重逢，我们出去一起吃顿饭可以吗？”现在的韩杉又像是以前的样子，让人不忍说出令他难过的话。

陆连赫显然是个例外，他张口就想帮周远拒绝，但是又想起周远的性格，应该是不希望自己帮他拒绝的。

周远是个容易心软的人，陆连赫知道。他喜欢他这一点，但是又有的时候会被他的这点所困扰。就像他其实并不想让周远去和韩杉吃饭，可他也知道周远有极大概率会答应的。因为从周远的角度，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韩杉，肯定会让步，而陆连赫自己也没有立场去阻拦。

他其实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请求周远不要去。他知道以周远的性格，肯定会考虑到他的意见。但是他还是舍不得让周远为难。

更何况，他也不想让自己在周远心中成为一个“麻烦”的人。韩杉的例子就是前车之鉴，而他不想重蹈覆辙。

陆连赫无声地叹了口气，对周远说：“你先去和宴等他吧，我和韩杉说几句话。”和宴是周远常去的一家饭店，之前也经常和温瑜约在那里。

周远听了这话，冲两人点了点头，拿上车钥匙拔腿就溜。他本来就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没事并不爱把自己卷进事端，更何况陆连赫和韩杉明显气场不对，而两个人还都莫名其妙的和自己有关系……三个人共处一室的时候他感觉气氛都要凝固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和一个亲近另一个必然会吃醋，和一个说话另一个必然会不开心。他忽然发自内心的佩服古代那些三妻四妾的人，他们到底是怎么样才会觉得这样快活的。

“头都大了……”周远小声嘀咕，顺便揉了揉眉心。他知道他自己就这么溜了其实有点不负责，但是他生怕他再留下一会，两个人就要吵起来然后找他评理了。还好陆总让他先走了，要不然还真是有的头疼。他其实很想把这个事情好好处理掉，但是实在无从下手。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韩杉，所以不想再让他伤心；但是他又舍不得委屈陆连赫。

“这真是……”周远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满脑袋一团乱麻。他决定还是先不想了，等今天和韩杉吃完饭，然后回家和陆连赫聊聊再说。

陆宅。

随着周远推门出去，剩下的两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扇正在关上的门上。门锁发出合拢的悦耳机械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对上了视线。不用再在周远面前苦苦抑制自己，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硝烟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