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福(633)
王佩珍对淑慧道:“这天儿太热了,晚上你就别去了。”
淑慧不好意思的点头,算是跟林芷萱告罪,林芷萱也劝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在乎那许多虚礼,今日原本也是不该来这人多的地方哄闹的。”
淑慧却道:“那可不行,今儿是我干妹妹大喜,我自然是要来的,正好有着身孕,也给咱们皇后娘娘添添喜气。”
林芷萱与她玩笑了两句。
王佩珍也有些担忧地看着林芷萱:“你既然中了暑气,怕是宫里连靖王府都不如,更是要热坏人的,不如你就陪着淑慧。反正夜里天黑,少一个两个的,也瞧不出什么来。”
林芷萱拧眉,因着上回魏明煦和太皇太后龃龉的事,太皇太后已经对林芷萱颇有微词,魏明煦也劝着林芷萱多进宫陪陪太皇太后,算是替他给太皇太后陪个不是。
太皇太后见了林芷萱来,倒是没有责怪,反而先跟林芷萱陪了不是,又说她自己年纪大了,头一日对魏明煦说的话也都是气话,让他不用放在心上,又说自己如今睡不好,脑子也有些糊涂了,若是有什么事做的失了分寸,让林芷萱多提点她。
林芷萱哪里敢受,只得说了好多好话来哄着,总是觉着比从前生分了不少,在太皇太后面前也渐渐不太敢失了规矩,此番虽然觉着疲乏,却只道:“若是少了旁人或许行,少了我能行吗?我有不比淑慧有了身子,怎么好说不去就不去。况且在宫里头,我可是客,自有黄桢张罗去,我只管吃好喝好就是了。”
王佩珍指着林芷萱打趣她偷懒,淑慧却连连道:“我定然回去好生叮嘱了黄桢,让他给小婶婶寻个阴凉的地方,多放些冰。”
林芷萱夸赞了她,又道:“别太扎眼。”
淑慧只笑着道:“小婶婶放心。”
这三人闲话家常,也不觉时日过。
外头席上,众人饮着酒,说着吉祥话,歆姐儿的姥姥郑婆子却是喝多了,她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女儿兰花,生下的丫头大姐儿竟然能做皇后,只觉得做梦一般,再瞧着这靖王府处处雕梁画栋,跟仙宫一样。
再看来的这些人,一个个华衣艳服,那些布料,她自打生下来就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哪怕是杭州那些最有钱的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穿得也没有这样的雅致华贵。
因着郑婆子毕竟是歆姐儿的亲外祖母,当初是为了全歆姐儿的孝心,所以这才命人将她接了过来,万万没想到,人才到京城,歆姐儿就已经从郡主变成皇后了。
这宴席上犹豫再三,也是为了顾全歆姐儿的孝心,终究是将她与王夫人安排在了一桌。也给她做了崭新的衣裳,有丫鬟伺候着,先在王府里住了大半个月。
第802章 坐福
如今她身上穿着华衣艳服,可是却掩不住田间劳作风霜刀剑在脸上刻下的痕迹,那些珠圆玉润面色红润的老人问她是谁,王夫人给介绍了说是歆姐儿的外祖母。众人也都来劝酒,郑婆子紧张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赶紧站起来再三谢了,满嘴里唤着太太奶奶,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叫那些王妃公主什么,只颤颤巍巍地喝了,复又坐下,连连道着谢。瞧着她不懂规矩又太过谦卑的模样,引得王夫人频频皱眉。
旁人问她是做什么的,她也扭扭捏捏地说不清楚,总是难以启齿,而且回话也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方言口音,闹得王夫人极其尴尬地赶紧让人将郑婆子扶了下去只说说:“亲家年纪大了,又喝了这么多酒,怕是累了,先回去歇歇吧。”
郑婆子也是觉得尴尬,连连应着,退了下去。王夫人最是个好面子的人,只心里定了主意,寻着空闲嘱咐了林嘉宏两句,早些将郑婆子送回杭州去。
众人只是冷眼看着,想笑又不敢笑,一旁跟着谢家老夫人过来的谢锦年,此刻脸上却不是得意,而是愤怒,手紧握成拳,聊是攥着帕子,指甲还是刺得手心生疼,忍不住与谢老夫人耳语道:“祖母,你也不瞧瞧她有个什么样的外祖家,只看那婆子,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出身,这样的人竟然压在我头上做皇后,也不怕被人笑话。”
谢老夫人却只瞪了谢锦年一眼,这样的话心里知道就行了,今日来与宴的多是靖王府的故旧,这样的话在这里只会引人侧目,可引不起多少附和。
靖王府嫁皇后,府里达官显贵家的夫人,人来人往,一众王妃公主并不多留,只因夜里还有宫宴,可外头那些命妇大臣却是没有资格进宫的,自然在靖王府要闹到晚上。
这靖王府闲不住,皇宫里头,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歆姐儿的黄缎子盘金绣凤大礼舆是由十六人抬着,辰初三刻由靖王府启行,迎亲的队伍由靖王府一直排到午门,两旁又宫灯数百对儿,对马数百匹,内监前行,京城百姓,只要是穿新鲜花衣服的,都可以进入午门观礼,侍卫不予阻拦。以示皇恩昭著,亲和百姓,与民同乐。
凤舆行的极慢巳正一刻才至东长安街,午初二刻十分至东长安牌楼,未初二刻五分至乾清门,未正三刻五分才至乾清宫檐下,期间怕歆姐儿热着,凤辇里头换了五次冰盆。
歆姐儿下了由应亲王妃扶着,德亲王妃主持宫中礼仪,递苹果,如意,宝瓶,歆姐儿先接了苹果,又接了宝瓶,由四位多子多福的命妇搀扶,内务府营造司早预设火盆于乾清宫殿内,武备院则预设马鞍于坤宁宫门槛上。
歆姐儿在乾清宫跨过了火盆,出乾清宫后,又从门槛上压有两个苹果的马鞍上跨过,行了一通规矩礼仪,又换了这才进入洞房坤宁宫。
进入坤宁宫之后,歆姐儿便开始了“坐帐礼”,是时歆姐儿抱着如意、苹果,坐在堆满了大红锦被的床上,这一坐就是要几个时辰,直等到外头魏延显与大臣的晚宴结束,之后魏延显回来,再与她行洞房合卺之礼。
歆姐儿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只能微笑,不能说话。这坐福的礼,她在靖王府的时候就有嬷嬷教过好几遍了,可当真是个磨人的规矩,那头上顶着好几斤重的金银首饰,手里抱着那样多东西,还要挺胸抬头,一动不能动,简直比受刑还累。
外头主事的王妃在念着祝福的话,还有宫里经年的老嬷嬷,一套一套地说着吉祥话,歆姐儿盖着喜帕,瞧见不外头的人是如何的神情,怎样的光景,只好半晌,忽然有人传说皇上过来了。
歆姐儿心中一喜,以为今日的坐福怎得这样快就结束了。却不曾想,魏延显刚进来就被德亲王妃拦住了,说时辰不到,魏延显还不能见皇后,要等晚上晚宴结束了之后。
歆姐儿泄了一口气,只从地下喜帕的缝隙里,能看见魏延显金黄绣龙云的靴子,听着他却道:“我听嬷嬷说,皇后一天没吃饭了,朕给她拿点东西吃。”
德亲王妃瞧着魏延显身后小德子手里拿着的一个食盒,含笑领了,却说:“皇后坐福呢,现在是不能吃东西的,等皇上外头的晚宴结束了,这里自然备着好东西给皇上和皇后吃。”
“哦,是这样。”魏延显似是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句,他只是听说,坐福很累的:“那,给皇后个靠枕倚着坐吧,朕晚上再过来看她。”
歆姐儿虽然身上每一寸都已经疲累得麻木,可是这一刻心却暖了起来,这个人从今日起,就是她的夫君了。
一个要与她共度一生的人。
订婚之后的这四个月,歆姐儿想了许多许多。
从从前对成亲之事毫无概念,想着一切都听林芷萱的安排,到她仔细认真的夜不能眠,去思忖着魏延显,去想象自己要过怎样的一生。
她没有娘,这样的话终究不好对林芷萱这个姑姑开口,因为她知道,林芷萱是不喜欢魏延显的。九姐儿自然更是不懂,而刚从杭州赶到京城的姥姥,更是十多年未见,歆姐儿的样貌都记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