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桂(43)
“合卺酒杯,嗯,用来喝交杯酒的,卺就是葫芦,他本来要送我两个真的葫芦,我想这怎么行,他当时在美国挣美元,比我能赚钱,我必须要敲他一笔,所以他就送了玉的,这一对还挺贵,花了他一大半存款。”
阿惑看了一会儿,心里好像没什么想法,又好像波涛汹涌,他觉得康之还挺浪漫的,不像是不玩情调的老学究,但是他就是不情愿说情话,也不是不情愿啦,他不太常说,一说就让自己心梗,那还是不要说好了。
交杯酒啊……
“那你们用这个喝了吗,合卺酒?”阿惑脸又泛红。
康简盯着阿惑看了一会儿,觉得男孩可爱到犯规,笑眯眯地答:“交杯酒喝了,但没用这个喝。这个有点贵,舍不得。”
“也对噢,应该好好收起来。”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叫樊悠洋带两个葫芦回来……”
“不不不不不我不想不想不想我没有想。”
樊悠洋拎了几大袋东西从车库上来,喊康之哥,见到阿惑,看看肚子,愣了一下,凑到康简身边问:“叫嫂子吗?”
“小男孩不能这么喊吧,我也没喊。”
康之和阿惑都听见这小两口商量,康之笑了笑,阿惑尴尬地捏康之手心。
阿惑和樊悠洋下厨房,康之领康简进书房,把研究所的计划告诉康简。
康简皱眉,“就这样?你准备怎么做?”
康之沉默了一会儿,“于梁要公开,公众不一定会信他。”
康简看到康之按圆珠笔,心中猜到大半,她哥在焦虑的时候才会把玩手里的小玩意儿。
“那如果由你来,你会怎么样?”
康之猜自己会被羁押调查,整个学术前途都要折在这上面,这是最好的打算,詹家致上边的人被逼到穷途末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他想不到这群人还能做什么。他想最难恐怕要把一条命赔出去,但他没有对康简说这一层,他觉得自己对某些人还有一点作用,也许会有人保他。他担心的是康简和阿惑,怕他们被牵扯。
“你不如说于梁要公开,公众一定不信他。上一次新闻都被压下来了,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助理,手上证据再怎么完整,那些人要颠倒黑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康简叹了口气,心里翻腾,喉咙发酸,“我没什么的,阿惑那边……”
“他是受害者,至少在调查阶段会被保护起来,调查结束之后,我希望你把他们送出国,或者让人不要找到他们,你们这些做记者的都喜欢追根究底,我只希望他能安安静静地生活。他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你帮帮他,就当是帮我。”
“你说什么呢,我不叫他嫂子,他就真的不是我嫂子了?我怎么可能不帮他。”康简眼睛红了。
她问康之是不是真的想好了,康之给她擦眼泪。
做决定的过程漫长,决定却是一瞬间的事,康之想反抗,又怕结局惨烈,做或不做,他想了许多遍,他想过和阿惑一起在阴霾中依靠到老,这是很简单的事,只要妥协,不断妥协,但是无止尽的退让里,甜蜜就像幻梦,温柔却不真切,康之能逃得开内心的质问,逃不过阿惑一句“我是不是出不去了”,逃不过于梁的指责,也逃不过康简对正义的执着,他可以求到两个人,三个人,乃至加上康简樊悠洋五个人的平安,然而苟且一生又让康之觉得自己太窝囊,他会梦到谈纯柯的痛,梦到手术台上的鲜血,梦到破碎的肉块,也会始终记得自己干干净净的手“杀死”过人,他花十多年研究子房计划,求的是一个新生,却害了无数无辜的人无奈殒命,他当然可以退一步,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让研究所光辉前行,但死亡和痛苦都真切,他忘不了也抹不掉。
康之不愿意做无知无畏的牺牲者,也不愿意谁来替他做牺牲者;康之不是大慈悲者,他的决定与慈悲无关,只是要把手上的血洗掉,为自己从前所有助纣为虐的不作为付出一点代价,他不信佛,但还是信善恶有报;他要做父亲了,他希望他的孩子活得纯粹干净……
他觉得他能说服自己,他还认为他能窥到一点光明,所以他要做。
怕吗?
一定会怕的。
握所长办公室门把的时候害怕,感受到胎动时害怕,在首饰店里怕得不行,怕的时候他劝自己放弃,他又放不下。见到阿惑,他不去想了,放自己沉溺在情爱里,可是吻过了,他还是把阿惑带到康简面前。
康简是正义使者,也是康之一路成熟的见证人,是追求真相的记者,也是他孩子的姑妈,是可以帮他暴起也可以帮他善后的妹妹。
“嗯,想好了。”
康之在康简母亲的户头上过了一笔钱,小几百万,留给阿惑和孩子,他让康简把钱转出来,康简哭着骂他混蛋,有了小家就忘了妹妹,又怪他不信自己,嚷嚷帮他养家又要不了几个钱,她作为姑妈完全付得起奶粉钱。
康之去厨房给康简拿水,顺带拿了冰袋,樊悠洋若有所思地与康之对视,阿惑扶着后腰煎牛排,听到康之来,抿着嘴对他笑笑。
晚上康之决定留宿,也是受康简的情绪影响,多喝了几杯红酒,没醉,但是有点难过,他被阿惑扶着进了房间,等阿惑洗过澡,懒懒地起身去冲一把。
康简送了一杯牛奶一杯蜂蜜水进来,都盛在高脚杯里,她朝阿惑笑笑,小声说:“合卺酒,也不一定要酒,关键是手绕着手喝,喝过了就是夫妻。”
阿惑红了脸,把杯子放到床头,推了推在床上装死的康之,“康之,康之,喝蜂蜜水了。”
他觉得康之不太高兴,也不太清醒,哄一哄喝交杯酒能让康之开心,也让自己开心,但他不太情愿这样做。他不想逼康之做这个决定,虽然喜欢是逼出来的,爱也是逼出来,但是这个不一样。他明白康之绝对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会付出很多的爱,但是这好像又不是交杯的真谛,他不想用责任把康之锁住,虽然也不想让他放开。阿惑有点嫌自己矫情。
康之睁一只眼,看到高脚杯才缓慢睁另一只,“怎么是这个杯子。”
“可能没有其他杯子了。”阿惑移开眼神。
康之用麻痹的神经思考,盯着男孩微红的脸看了五分钟,想明白了,“康简给你看那对杯子了?”
也不怪阿惑藏不住,那对玉杯是康简的宝贝,康简没理由不跟小嫂子炫耀。
阿惑装傻,“什么杯子?”
康之坐起来,又俯下身抱阿惑的肚子说:“爸爸妈妈还没喝过交杯酒就有了你,你是未婚先育的产物。”
又来了!阿惑心里大叫,这对兄妹是绕不开这个说法了。
“喂……”阿惑没好气。
“不叫喂。”
“康之……”阿惑软了声音,康之根本不听他的,自顾自对肚子说:“但是我们都会很爱你,非常爱你。”
康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醉没醉了,他抬头对阿惑笑:“我也很爱你,更爱你。”
阿惑心里过了电,酥酥麻麻,被烫得起了泡一样膨大。
“我想和你喝交杯酒,好不好?”
康之只是笑,不回答。
阿惑又问:“好不好?好不好?我想喝,想要你陪我。”
“说句好听的。”
“我爱你,我特别特别爱你,比你更多。”
康之刮他的鼻子说“小骗人精”,把盛牛奶的酒杯交给阿惑。
康之绕过阿惑的胳膊,在他喝牛奶的时候将蜂蜜水一饮而尽。
合卺礼毕,吻自然而然,红酒的涩和酸,蜂蜜的甜,牛奶的鲜全融到一起。
阿惑湿了,抱着肚子跪在床上,对准康之的性器一点点往下坐,他身子不轻,坐得辛苦,却不要康之帮忙。
康之看着他额头沁出汗,眼角含泪,想到他每一次做爱都要哭,想到阿惑去公寓找他,叫嚣喜欢,被按到床上肏得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