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陵少年唯刘询(40)
“妾,遵旨!”是一个妙人儿。
平君平日里不思茶饭也就罢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病已只有搂着她,温言给她讲些故事,宽宽她的心,医官几次把了脉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说,“胎儿很好,皇后身子也安康,实没有什么事,臣下开几付安神的方子吧!”
病已听了只点点头,挥手让他们下去。
不觉又是小半年过去了,天气冷了,西风瑟瑟,平君身子也重了就整日坐在宫中,病已前朝回来就带了小刘奭在平君身边,围着炭火看窗外的细雪落叶,病已说:“我看这孩子生下来肯定比奭儿还皮!”
平君看着夫君和儿子,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尚冠里,那是夜里病已为她去厨房端吃的,那时的东西好像特别有滋味似的,如今吃什么都不如那时了。
病已给刘奭剥了几个核桃,小刘奭吃的嘎吱嘎吱的香。
临盆时节正是过年,按宫中的规矩,她要避去郊外甘泉宫生产。
病已不大愿意,也不放心,躺在榻上看着屋顶,心里不住的想主意。
她见了反而劝道,“不过两个月的事,当年你说要娶我,整整小一年不曾想见不也是好好的吗?”
病已只得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你一个人可好吗?我让华少使同母亲一起随你去吧!”平君笑了说:“过一个月你来接我!”
“嗯”病已点点头,捏住了她的手在胸前,“你可要好好的,等我去接你!”
平君靠在他怀里,“那是自然!”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平君就起来了,病已一一看过随行的侍卫,宫女,黄门,医官,医女,厨子,大多是脸生的,问说,“这都是你椒房殿素日使的人吗?”
平君点头,又回身去侧殿看了还在睡梦中的小刘奭,吩咐保母说,“他醒后不得见我肯定会哭,我做了一个老虎枕头在屋里,你到时拿着哄哄他。”
保母领命,平君看着刘奭熟睡的小脸,眼里发红泪眼模糊,刘奭自出生还不曾离开她一天呢!病已为怕她悬心,宽慰道,“我在呢!你不用担心奭儿,只好好养身子就是了,我同奭儿到时一起去接你就是了。”
平君转身出了门,病已扶了她上车一直送到长安城门外。许夫人都说,“不用送了,这是喜事,陛下只等好音就是了。”
病已强打笑意,随身解了佩剑放在她手心里,“静等我,正月后去接你和孩子,”看看娇妻还是不舍,轻轻在她脸在亲了一下,两人执手相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平君回头看着病已上了马,修长的背影越来越远,此时天上的雪越来越大,北风呼啸,纷纷扬扬的雪让马蹄印都不可寻,冰冷的剑拿在手里寒意森森,华如桐说“皇后不要挂念,年后陛下就来接了。我们还是走吧!”
许夫人同她坐了,搂着女儿,“你如今是皇后了,眼看多子多福,怎么还做些小儿女的情状,陛下他好,你舍不得他!他在宫里等着你,咱们母子平安的回来。”
车驾起程,平君对华如桐念着说“你也不在宫里,陛下后宫一个人也没有,他又是爱热闹的人,长安城里家家过节,他一个人在宫里独眠何等凄清!”
华如桐安慰道:“皇后忘了,还有皇子陪陛下呢!”
平君想,是啊,只有奭儿和你在宫里了。
☆、萋萋芳草别王孙
病已年下忙些祭祀宗庙之事,晚间接了刘奭在宣室殿里同住,刘奭自平君走后闹了好几天,这些时渐渐不问娘哪里去了。病已换了衣服,拿着那个老虎枕头哄着孩子睡了。
门外的卫士连夜送来急报,“皇后平安诞下公主。”
病已欣喜不已,“去告诉皇后,朕月末就去接她和公主。”贴身寻了一块平君旧日的帕子,提了两行字“难唔卿卿,朕甚挂心,不日相见,安养勿念。”让人飞马急驰送到甘泉宫,自己回殿内看着熟睡的刘奭,轻轻地说,“小子,你有个妹妹了!”
平君卧在床上,看了一眼小公主,“陛下,知道了吗?”
华如桐说:“已经连夜派人去了,明天早上就能回来了。”
许夫人亲自端了一碗燕窝来,喜气洋洋道,“这是儿女双全了。”
平君看着女儿心里也高兴,她想病已此时知道有了女儿吗?高兴吗?
第二天,华如桐递上长安送来帕子,平君打开看了,甜甜的笑了,拿了帕子捧在心间对床边的小公主道“你父皇很是想你,”摸了摸女儿的脸,下面奶娘抱着哺乳去了。
外间医女又捧了汤药上来,平君喝了一口极苦,皱着眉头喝不下去,那医女淳于衍劝道,“皇后,良药苦口啊!”
平君无法,忍着苦喝了下去,对华如桐说“你去看看公主。”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日平君已经下了床,自己抱着公主在哄,外间依旧捧了一碗药来,还是医女淳于衍,平君让华如桐抱了孩子,自己接过药喝了,笑道:“今儿这药倒是不怎么苦了。”
淳于衍回说,“皇后产后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了,明日就不用喝药了。”
平君放回碗,想着再过十几天就能同病已相见了,向淳于衍道,“大家也辛苦了,回长安我好好赏你们。”
“不敢!”淳于衍捧药的手有一些颤抖,退出门时又回身望了一眼,平君问,“还有什么事吗?”
她慢慢行了一个礼,“皇后长乐未央,小的告退。”转过身避了人急急走了。
许夫人倒了一碗蜜水,让她甜甜嘴。
平君也接过来喝了,看着孩子睡了,许夫人也让她去睡,她觉得头里慢慢疼起来,心也咚咚地跳,翻来覆去睡不着,头里越来越疼,胸闷气短几乎喘不过气来,低低叫了两声,华如桐忙跑进来,看到平君脸色青白她吓了一跳,“皇后怎么了?怎么了?”一边抓住平君的手,一边向外叫道,“来人啊,来人啊!”许夫人带人过来,“怎么了?”一见女儿的情形,也吓得不轻,“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叫医官来!”
一阵人影慌乱,吵得小公主醒了呜呜的哭,医官几人都上前把了脉,“皇后心脉大乱,血不归经,气血已崩,了不得,了不得。”急急下去商讨了个方子,又上来给平君施针,许夫人在一旁也急得大哭。
平君喝了药,神志清醒了一些,听见四周乱糟糟的,好像还有孩子的哭声,她念道,“把孩子抱来。”
华如桐抹了抹泪,从保母手里接过孩子,放到平君面前,扶着平君起来,“皇后,公主在呢!”
平君头里发昏已是看不清眼前的女儿了,华如桐发现了她的异样,让宫女抱了公主,问道“皇后您看的清我吗?”
平君闷得透不过气来,眼前只有乱舞的人影,抓了几把才拉住她的手问说:“这药是不是有毒?”
华如桐如遭雷击,“皇后,你再说一遍。皇后!”华如桐大声的喊她,平君只是一片昏昏坐都坐不住了,“皇后,陛下就要来了,皇后!”
许夫人也抢上前抱住她,“平君啊,平君,病已还要来呢,你醒醒,你还没等到他呢,你看看为娘啊!”许夫人声嘶力竭,可惜平君的身子越来越软,她耳边还隐隐听见“病已来了”四个字。
门外的医女医官纷纷跪了一地,平君喃喃道“病已来了叫我!”说着,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迷迷糊糊就看见了病已,还坐在旧日院里的桂花树下读书,回身朝她笑向她招手,自己就坐到他身边,他念道“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
她问:“王孙归不归?”
萋萋芳草别王孙,平君含着笑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许夫人也一头栽倒在榻边。
“皇后?”
“皇后薨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声,继而甘泉宫内哭声震天,哀声一片。
病已这日回宫抱了刘奭一会儿,小刘奭圆圆的眼睛慢慢打起磕来,病已把他放好,吩咐了阿保,自己起身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