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13)
司马梓可没她那么乐观,“你既说了那人是冲我下杀手,一计不成,难保不会另谋他法……伊墨姐弟与这府上素有来往,再者,视我如仇的人难保不是六年前对付沈家的人。”
她家小姐言语平和,可月灵只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隐藏有无边苦痛。她俯下.身到榻前,轻言安慰,“小姐,多思伤神,您心事重,奴婢知道,可总归是先调养好身子再劳心这些……”
司马梓回神,安抚一笑,“灵儿,你继续说,那之后呢,怎不见萧家人?”
月灵叹息,“奴婢当时没顾上听那边动静,可也就是贼人向您出手前后功夫,她们几个就不见了。”眼瞧着她家小姐眉峰蹙起,急急附了句,“或许是打探清楚回去报信了。”
司马梓沉吟片刻,遣月灵回去,在月灵起身时又勒令她不得将昨夜之事说与旁人。
月灵能说的旁人只月岚,当事人点头应下,软磨硬泡地将她家小姐按平在床上,哄劝着闭了眼,才拎起药箱出门。门吱呀一声闭紧,神色随即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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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一路,伊墨对身边人好言好语都没换回一句应答,这还未见终了。午膳时,伊墨顶着怪异气氛,不住地为莫惜布菜,口中还念念有词:“若是我哪里惹你不快,你但凡说出来,别憋闷在心里……”
莫惜心里窃喜,面上半分不显,仗着那人拿捏得准她的喜好,对珍馐美味来者不拒。眼见十几回合,碟中堆如小丘未见变动,喜过转而气恼,这人半点不会照顾自己,她都饱了,徒余一碟子吃食,反而没见那人动几口,蹭地起身,道句“饱了,我出去走走,你慢用。”堂而皇之出府去。
伊墨无可奈何,起身,迈出一步又折回,叫来几个护卫随行于她,自己端起碗快速扒饭。
莫惜压根没走远,她也不是为了饭后散步,只是想掂掂自己在那人心里的分量去去心头火气罢了,由此,当看到那人急奔前院而来,翘腿坐在正房屋檐上的人蓦地轻笑出声。
房上气氛一片大好,院子里差点被大将军一句话吓得噤若寒蝉。
“我让你们跟着她人,跟到哪儿去了?你们惯会偷懒了!”伊墨绷着脸,冷若冰霜,问责之言一出,站岗的巡视的,都不禁背上一凉。
两位呆立在院中的护卫,迟疑着道出原委:“莫姑娘她、在……”
莫惜看够了俊人美景,搭过手边的碧绿琉璃瓦,悄然落下,娇笑一声,“我在这儿呢。”
伊墨打眼扫过神态不一的三人,敛起无名火遣散众人,还是板着脸,责问身边这位又莫名心情好转的小祖宗:“你尽是胡闹,从军营里学来三脚猫的功夫也敢上房揭瓦。”
咱俩比试还不见得结果如何呢!莫惜轻嗤一声,不予争辩,拽过人径直出门。
“这是去往何处?”
“散心。权当你弥补冷落我而惦念其他女子的过失。”
伊墨颇为哭笑不得,“我哪有惦念旁人忽略你了,你这丫头真是……”
“我说是就是!”莫惜横她一眼。
伊墨失笑,由着她去。
她二人出门向南,将整个南城逛遍,莫姑娘还不尽兴,吵着要出城游湖。
伊墨望望西陲的日头,将人连说带哄拦下了,“时候不早了,河水泛凉,你若想去,咱来年春日再去罢。”
伊墨的手本是拽住她衣袖的,蓦然被她反手覆上。
暖黄色的日光斜挂身上,女子的半边俏颜因翘起的嘴角明媚异常,另外半边却笼在暗影下,掩藏住落寞惆怅,“一言为定,来年春日我们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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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伊墨明显察觉身边这姑娘不似出来时一路活泼又闹腾的,反倒是攥紧了自己手腕。伊墨能感觉那力道,不致人疼,却是实在地握紧了。
她们抬脚跨进院,门房小厮近前来禀告:“将军,侍郎大人正在正堂等您。”转头又对莫惜行礼,“莫姑娘,有位萧姑娘此前来过,留了物件给您,并未留什么话。小的斗胆,替您放在书房桌案上了,物件置于一烟青色长匣中。”
莫惜点头道过谢,依旧是拽着身边那人,绕过影壁,径直往里去。
二人进门时才看到,伊砚并非独自前来,月岚姑娘随行。伊墨招呼二人坐下,随即与伊砚闲聊开,姐弟俩并没注意这边相看两厌的人。
莫惜无拘惯了,和奉茶伺候的小丫头留了句话,直奔内院书房。
说起来,自三年前伊墨斩敌首升将军以来,皇帝就下旨着工部督造将军府。而府成至今两载有余,若论熟悉程度,莫惜才是这府上的主人。谁让墨将军军务繁杂脱不开身呢,这府上俨然是莫姑娘、或者说是贵妃娘娘的行宫别苑,而且这别苑可是比大内皇宫中的正殿更受主子青睐——贵妃娘娘十有八.九都居于此,回宫,那真是极为稀罕事。
伊墨对人不设防,对这小女子更是,所谓“将军书房乃军事重地”之理在墨将军府上不完全覆盖,至少,在她二人之间是如此。
眼下,莫惜已经轻车熟路推开书房门,转到案几后。伊墨的桌案摆放有序,笔架、墨匣、砚台、镇纸、竹简、公文,各归其位,和她这人一样,整洁明朗。或许是女子心细,贵妃娘娘感叹了句,拿起桌案中央的烟青匣子,不急着打开,反而坐下来歇脚。
背靠椅没有扶手,有的只是拘束的靠背与刻板的流线,贵妃娘娘嫌硌得慌,片刻都待不住就起身了,她起身的空当,好巧不巧地正逢伊墨抬脚进来。
伊墨抬头,见她施展筋骨蹙眉不耐的懊恼模样,轻笑一声,“座椅刻板,想来你也坐不住。”
莫惜随手将长匣放下,捶着背嘀咕:“不换把圈椅也就罢了,都不说叠放个软垫,何必难为自己身子骨呢?”
伊墨又笑,“习惯而已……天色不早,准备用膳吧。”
莫惜点头,跟随她返回前院。因为有客人登门,晚膳就摆在前厅。
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传下的规矩。饭桌上仅有的互动,就只墨惜二人的神色交流——并非莫惜刻意显耀人前,只是她钟爱的杏仁佛手隔了半张桌子摆在了同样珍爱之的伊砚面前。
手心手背都是肉,伊墨很为难,胞弟毕竟是客,她不好调换菜式,只能盛些置于自己碗碟中,再将碗碟摆到眼馋吃不到的小姑娘面前去。
在旁人眼里,比如精明如月岚,瞧这情景,将军宠人真是宠得没边儿了!
月岚低头,愤懑地扒饭。继而碗里莫名多出一块鱼肉。
伊砚向这边靠近些,对月岚浅笑低语,一派明朗温和,“别干扒饭呀,长兄府上的鲈鱼鲜美嫩滑,多吃些,瞧你瘦的。”
月岚收下他的好意,却还不忘不甘地瞪人一眼。她现在已经不止觉得她家小姐痴心错付,更有一种伊家人都是养不亲的白眼狼的冲动妄念。
晚膳风波,到底不至于影响姐弟二人相谈甚欢。姐弟俩聚少离多,前几年天涯路远,这回是伊墨恰逢两年一次进京述职才得以入京姐弟团圆,而她回京不久就出了春意楼那档子事,被莫惜看管着休养伤势。今日才有机会道些家常。这场叙话直到掌灯时分才不舍中断。
贵妃娘娘是在府门外送别“二位贵客”时,瞥见门房身影,蓦然记起萧若水交给她物件一事,之后的送别略显敷衍——这两位,一个觊觎她喜欢的菜,一个觊觎她中意的人,她巴不得最好别来,尤其是那个走之前还不满窥她的月岚。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要写阴谋的,可是、今天文风不对写偏了,阴谋推后
将军对萧姑娘是宠,宠孩子的宠。但愿我体现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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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小剧场
伊砚:……?
莫惜:……!
伊墨:(小弟小妹都喜欢这道菜?下回让他们相邻坐吧。)
☆、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