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袖拢天下,殇曲悠悠(38)

作者: 柒嘻 阅读记录

景懿郑重点头,反而向伊墨抱拳致歉,“景某人不识泰山,轻视姑娘,此前多次怠慢,冤有头债有主,姑娘若气若怨,找我景懿便是。”

伊墨拧起眉,来回打量他二人。忽而转变,他们是为何意?她算是看不懂了。

何云收起扇子,捏在掌心,向伊墨见礼,缓缓道来:“姑娘不知,我这位结义兄弟是一武痴,那夜得见姑娘身手,敬为不凡,由此向景兄推举你,此前试炼,是为请姑娘出手一观。”

伊墨心道,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此前他们如何胁迫羞辱,她可不会就此忘了,不过,既然有台阶,她浅浅笑过,顺势说道:“二位身手了得,高看与我……江湖儿女,并非矫情之人,承蒙二位高看,我便厚脸皮留下了,此前诸多冒犯,还望见谅。”伊墨抱拳,垂眸掩下警惕决然,将拳头捏得缝隙不留。

对着看台上互相行礼的几个人百般不解,下头人的议论声爆发。

景懿忽而动身,抽出斜.插.入木板的大刀于手中翻转,刀柄杵地。

闷声传开,众人缄默。

景懿立于台上,面无表情,“这位姑娘的身手诸位兄弟都看到了!打今儿起,她便是我景懿的生死兄弟,还请诸位不计过往,同仇敌忾!”

伊墨琢磨他的话,隐隐觉得迷惑,她还未想通,竹扇大开,听那人凑到身侧来,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李玉。”

“在下何云,取自临歧竟何云。不知如何称呼妥当?玉姑娘可行?”

伊墨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景懿动动耳朵,继续道,“以后玉姑娘便是我山营的四当家,该当如何,我就不多说了!”

伊墨眉梢一挑,没想到出门几日就入了匪寨……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一场比试,充作入门会。末了,打发众人各自操练,景懿带着他几位兄弟回了大帐。

一番交谈,就此算作伊墨的认亲会。

·

眼见着一壶茶见了底,端了茶杯浅啜的人冷笑,拖延之计如此明显,城门小官怕是不会放人了,既如此,那寻找呆子的事,怕是还要再缓缓,如此想着,心头烦躁难平,眼色多几分不耐。

就在她的耐心告罄之前,一队人悠悠赶来。萧婧依撇嘴,报个信的来回如此费时,这渝州衙门亟待整顿了。

“伊大人,请。”守正向几个衙役递过眼色,转而向这边堆笑。

萧婧依走在最前面,几个手握刀柄的衙役紧跟着,最后还有牵马的城门守兵。

浩浩荡荡的,招摇过市。

城门的“设宴”挽留,行人的议论指点,还有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班,萧婧依冷笑,姓江的老东西倒是会颠倒黑白,先下黑手辱没伊墨名声,即便是伊墨先行赶来,失了民心的人,也决计讨不到半分实话。

史岩,你够狠!你几次三番针对她,新账旧账,早有一天回报到你身上!

·

认过亲拜了把子,李玉之名就此与这厢什么卧虎山山营联系到一处。

经景懿简言介绍过二当家赵杰与三当家徐虎,就此开席。

淡淡扫过满席荤素野味,下一刻看到被摆到手边的酒碗,眉心一跳。伊墨起身,“诸位兄长还请见谅,小妹自幼患心疾,不得饮酒。”

景懿端到嘴边的碗顿了顿,盯着低眉浅笑的女子眨眨眼睛。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挑眉看戏。

何云将扇子收回腰间,不紧不慢地侧身取过旁边她的酒碗,灌一口入喉,满足地喟叹,对她调笑,“妹子与这人间美味无缘呐!”

景懿这时放下了碗,招呼摆酒的人,“去给四当家煮开水,取个饭碗来。”

伊墨喝干一碗水,才算感受久旱逢甘霖之狂喜。

瞧着景懿神色有异,时不时撒过目光向对首二人,赵杰扯了徐虎从中周旋,不多时,气氛热络开。

佐以觥筹交错,伊墨细嚼着饭,夹菜也只动过眼前那盘烧野菜。

酒过三巡,景懿放下碗,打量起笑眯眯模样的何云,半阖了眼,“何兄今日倒是兴致高。”

何云爽朗一笑,“我自幼无父无母,平白得一妹子自然欣喜。哪比得上景兄你呢,慈母高堂,佳人在侧。”

景懿被噎得瞪起眼睛。他左右二人忍不住开怀。

伊墨静默,没理会席间的暗涌,将收集到的讯息悄然记下。她尚且垂眼沉思,忽而臂上被施力托起,她随之起身。

“小弟与玉姑娘还有事相商,先行告辞。”

伊墨茫然,打量过众人神情,一头雾水地对上酒碗半遮的景懿的眼。

那可是探究?她还未细想,就被一道大力扯走了。

出帐,伊墨不讲情面地抽回手来,“还请军师赐教。”

何云摸出扇子,轻敲手心,摇身变回波澜不惊的神态,“过河拆桥,这便是李姑娘的交友之道?”

伊墨拧眉反驳:“谁与你为友!”

何云不紧不慢地摇头叹息,“我替姑娘挡酒在前,救姑娘脱离苦海在后,没想到,尚且担不得姑娘好言相待。”

伊墨神色缓和,抬眸笑问:“你也道这是苦海了?”

“苦乐随心,就看姑娘怎么想。”似乎知晓她有此一问,他半分异样都无,缓缓道过,扬长而去。

伊墨偏转了身,凝视他的背影,心内疑惑笼罩。

这人的心思,在她的认知里,比这蜀地朦胧的月光更难识明。

·

“伊通判”新官到任,江湛率府衙众人在衙门前迎接,当然,前提是府前这一整条街道已被衙役封锁。

看破他们的虚伪嘴脸的萧婧依不动声色,不咸不淡回了几句道谢之词,不待她多问,就被请入府衙后堂入席。

上菜之快,不出一刻。萧婧依瞥过一桌的辨不出原貌同意抵不住飘香的飞禽走兽,听着江湛在耳畔絮絮叨叨的菜肴解说,对眼下处境更多一分警惕。

拿野味来待客接风,真真是让人找不出半点不是。江大人末了还笑吟吟地捋须,满是歉意,“这不过是些边塞之地的土特产,伊小友见多识广,有劳屈就了!”

“伊墨”清清嗓子,抱拳,“承蒙诸位大人看重,日后还望与诸位齐心,全力剿匪,为民分忧。”萧婧依可做不来伊墨的放低姿态,让她违心地应付这堆虎豹豺狼已是她为伊墨压低的极限。还道什么“伊小友”,虚伪小人!

江湛眯起眼,探究地瞧着“他”,笑问:“伊通判这是?”

萧婧依心下一动,便知自己压低的嗓音惹人生疑了,这也怪不得她,她不懂乔装术,对伪声也是外行,这一路只有刻意少进水加之挤压声线,如此,尚且仿不来伊墨低沉柔和的嗓音。她虚咳一声,再清清嗓子,不紧不慢地道,“一路颠簸,加之气候多有不适,受了凉。”这可是实打实的话。

江湛了然,问候几句,和和气气地宣布开席,用过膳,遣人引“他”去休息。

萧婧依即刻被引去了东跨院的东厢。

遣散了人,江湛招来他的心腹曹师爷,低沉的嗓音透着阴森:“盯紧了,如有异动……”江湛眯了眯眼,半说半留。曹师爷一点就通,即刻下去召集人手。

·

萧婧依午睡醒来,打量起卧房陈设。除了几个附庸风雅的廉价瓷器花瓶,还真没什么值得多瞧的。不屑地撇撇嘴,就近,窝进交椅沉思。

她从萧若水那听说了江湛苛令伊墨七日到此,萧若水在江南拖延的加之她路途耽误的,约定已逾期数日,竟不见那老狐狸苛责……萧婧依到床边,推开轩窗,举目眺望,阴沉的天与陈旧的瓦,将视线遮挡个遍,垂眸敛目,眉藏隐忧,看来这小城山雨欲来。

回想过方才席间的情形,江老头已然有所怀疑……眼前一亮,萧婧依霍然起身,探过腰际袖口,一阵懊恼。她此番匆忙而来,除去从萧若水那取得的伊墨的文书凭证、萧若水的坐骑以及她自身携带的碎银,再无其他,在江州时,探望伊母后匆忙动身,甚至不曾去分馆填些补给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