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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拢天下,殇曲悠悠(40)

作者: 柒嘻 阅读记录

这饭怕是连刑部大牢的伙食都比不得!萧婧依忿忿将馒头撕开,确认无虞后扯下一口,眼底漫出冰寒,针对伊墨的人,她决不放过。

米粥稀薄无味,皱起眉头撇下汤匙,即便是她在箫府后院不得宠的日子,吃得也比这好;之后去了北境,同为乔装的伊墨很快识明她的女儿身,私下勤加关照,将新发的精米细粮先塞给她……想起那人来,心底生出欢快,冰寒初融。

唤人收拾过膳食,萧婧依靠窗发了会呆,早早吹熄了灯。

一室静谧,浅薄流光堪堪入内。萧婧依在灯架边就近坐下,闭目细听,静等隐在云月之下的鬼魅现身。

隐约耳闻百丈之外主街上打更人的锣鼓声。

已是二更。萧婧依捏了拳,决定先行出手,悄然摸到柜边,翻找衬手的兵器。

房子里空空荡荡,连根针都难寻。萧姑娘一怒之下,推倒几案,毁了个土里土气的花瓶摆件。

“咣”的一声,很快淹没。耳边却不曾安静,萧婧依留意室外的动静,在窸窣脚步声逼近房门时,躲到桌椅的暗影后。

她方才随手一推,尚且讲究力道方位。眼下,掩人耳目收到手中的,正是狭窄的瓶口。

伊墨不懂暗器,寻一个衬手的权作武器就好,至于其他那些,可惜了。惜的不是赊在她手里,而是被满身铜臭算计的奸人相中摆进了家。

据声音判断,门外的人在门口聚集,不多时便会有行动。

下一瞬,房门应声敲响。

萧婧依悄然转到另一侧桌椅后躲藏。

门被敲几下,改为拍。萧婧依不耐地捏紧眉梢,她等的人这时候破门到访。

一沓脚步声停滞在身后侧向,萧婧依轻轻悄悄从另一侧摸出,绕到来人身后,迅速出手,划伤一个,踢到一个。

来人回身,交换个凶狠眼神,一齐冲过来。

躲过一道道直取命脉的狠招,萧婧依泛起杀意,暗恨自己方才妇人之仁,杀人且刺杀朝廷命官,死两次都不够!心态变了,出招愈发凌厉,侧身躲过一人直扑面门的掌,就势转身,踢落身后人袭来的匕首,手上的破碎瓷器划过前者的颈子,足尖点地后翻到门口,躲过飞飚的血。

萧婧依守了门,与另几个迎上来的黑衣人对峙,被踢倒的人摸了块儿光亮的碎瓷片掷来。萧婧依拿兵器一挡一推,正对门口的人痛呼一声倒下。

前一个人恼羞成怒,提着拳头冲过来。萧婧依弯腰避过,反手将破碎瓷瓶敲在他背后。

还有三个,迟迟疑疑畏惧上前。萧婧依拢过行装正要转身,一道冷箭斜斜捣入后心。

身形一晃,咬牙拔出箭身,提起膝盖一顶,就此将之折断,箭尾还予送箭的人,握紧半截浸血的箭头,急着退几步,转身运轻功离去。

“你去通知大人。我们快追!”黑衣人跟着,掩盖在浓云下。

·

血腥气扑面而来。不似其它同伴的焦虑,马厩中有匹马连续喘着粗气,听得出来是兴奋,来自本性的战马对肃杀的兴奋。

“胧月?”

马欣喜地低鸣一声作为回应。

“找到你了。”萧婧依恍恍惚惚地走到它跟前,隔着马厩摸它的头。

就知道,胧月名字还是她起的,不会不认她。

枣红大马不住拿头顶她的手,嗅到血腥的兴奋全被焦躁替代。

“我没事。”萧婧依稳住乏力的身子,笑着解它的缰绳。

夜色暗淡,混沌蔓延上头,力不从心。萧婧依一手隔开它,握紧箭身的手朝着木栏极快落下,扯出几分入木的箭头,转身贴到木栏上低低喘息。不用搭脉也该知道,箭身有毒,她中了招,总算找到了伊墨的马,看来,尚有一线生机……

胧月轻踏出门,凑到她身边低声呜咽。

“带我去找她。”萧婧依不知道伊墨去向,这时候,全靠胧月对伊墨气息的辨识。

萧婧依勉力爬上马,俯身抱紧马脖子,心甘情愿地合起沉重的眼皮。

·

景懿定睛望着伊墨,简言相告:“我这帮兄弟从未做过伪善之事。掳人上山,事出有因……”

景懿向伊墨讲了此前西南边界的战乱,他们兄弟杀敌,被江湛反咬一口冠上匪寇之名的事。

心下骇然,伊墨英眉倒竖,“为何不告,知州上面有知府,知府之上还有中央。”

他压着怒意,眺望远方山峦,“从那之前,我娘都没见过我……出事之后,我安置了她老人家在山腰住下……好在建寨之时已有打算,只苦于没机会请她来。她本是渝州人,出了事,寒了心,才勉强同意出城住。”

心下沉重,伊墨咬牙,猜出了他不愿启齿的往事。威逼利诱,呵!真真是一方父母官治理辖区的妙计!“那之后呢?”她倒不觉,出口声带了颤音。上战场会阎王尚未怕过,而今,耳闻险恶人性,畏惧到失声。

“我还当江湛看不惯我如此江湖做法,本意泾渭分明各不干涉,今夏爆发洪灾,蜀地,多得是百姓流离,佳田被毁……难民涌入渝州是几天后的事,而我手下兄弟,就在那几天遇到件稀奇事……就在山下官道边竹林里,几个下山打听消息的兄弟捡到一马车货,几口箱子,里头好些稀罕物件。后来我们商议过,进城换钱接济受难百姓……”

伊墨心头已有猜想,“那车货……”

“是,我的人在当铺被扣下。是江湛那老头的毒计!”

好一出关门打狗……伊墨拧眉追问,“后来如何?”

“结下梁子!”景懿忿忿,侧目调笑她,“你面前的可是官府悬赏的劫狱杀人犯。”

伊墨扯动嘴角,“那倒是巧。”同样是榜上有名。

景懿起身,按了按酸麻的臂膀,轻叹一声,“关于你的事,改日再说,你身上有伤,尽早休息吧。”景懿想了想,从腰际摸出瓶药,塞进跟着起身的她的手中,“跌打药,前些日子委屈你了……我不过是想探探真假。”

伊墨轻笑,“探我是军营的逃兵还是他江湛的细作?”

景懿大笑,拍拍她的肩,“瞎说,你是我妹子。”

景懿转身要走,伊墨在他背后大大方方道了声谢。

对于江湛为人她已有了解,与他,景懿,莫名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念。无论与他此前如何,凭为人,景懿当得起她的谢。

他朝身后挥了挥手。

伊墨在一瞬间懂了笑泯恩仇的飒然,下山之前,特意走去一旁,半晌寻见孤零零的扁腹酒囊。

·

胧月通晓人性,被血气萦绕着,警觉异常,疾行遛出客栈后门,沿着主街飞奔向城门去。

“什么人?”城门即将下钥,深入打盹的官兵被愈发清晰的马蹄声惊醒。

“不好,它冲过来了!”

“停下!”靠墙跟抱着枪打瞌睡的一排守兵提枪摆出对敌架势。

胧月一声长鸣,在城下几步外蓄力蹬地,一跃而起,再一落地,将城门与守兵甩在后面。

“追不追?”

“算了,一人而已,我们要留意的人,不是已经请去衙门喝茶了吗。”

城门爆发一阵自鸣得意的笑。

·

胧月一路疾行,赶到岔路口停顿之余,轻踏上山,在山腰的几处人家门外顿步,焦躁地在原地踱步。

两女子从隔壁院门踏出,一路荡起少女的欢声笑语。

胧月在原地嘶鸣一道,循声跑去。

“婉姐姐,有人!”小榽拦到唐婉跟前,高举了马灯,蓦然惊喜,“是墨姐姐回来了!”

胧月欣喜地回应着,转身将背上的人送上前。

对视之后,她们两个惊喜上前,接过的昏迷的人却不是那个温和浅笑的熟悉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萧姑娘QAQ

☆、愧悔

床榻上的女子眼睑紧闭,掩在被中的双手捉紧被单,昏迷中犹自不安。

小榽搬来竹椅坐在床边,只管盯着床上昏睡的人瞧……婉姐姐说这“男子”实为乔装的女儿家,那她是谁?怎会与墨姐姐的枣红马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