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拢天下,殇曲悠悠(56)
那不是嫌命长么?
凌晟压压怒气,推开殿门,大步而入,一路向内殿找寻,声声唤着“依儿”。
浩大宫殿,一丝人气也无。
香炉中残香几缕,茶冰冷刺骨,烛芯长长垂下烛台……
人该是离去许久了……
天子盛怒,唤来翎羽殿所有宫人,质问他们萧婧依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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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梓闻讯赶来时,天子高坐上首位,殿内两排,几十个内侍宫婢伏地求饶。
如此情形,再问已然多余,司马梓跪地请安。
若非特定场合,皇后本无需行此大礼向皇帝请安。
凌晟心知她有话要说,更心知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遣众人退到殿外。
房门被合拢,司马梓抬头,面无惧色,“陛下容秉,萧妹妹离宫这事,臣妾事先是知情的。”
“哦?”凌晟冷笑,愤愤道:“朕倒是想听听,皇后的说辞。”
“萧馆势力如何自在陛下掌握中,月前渝州一事,萧妹妹早早收到消息……入宫后,我与她几多往来,见她愁容不展曾问过内情,得萧妹妹尽数告知。她心怀大义,为病情所累无力奔波,我虚长于她,自愧不如,却也无法相帮,没几日朝中掀起议论,陛下派墨将军前去协助江大人统筹……墨将军为人我等多有耳闻,适才定了心……”司马梓沉眉叹了一声,又道:“只是左右等不见捷讯传回京城,我前几日前来看望她时,她身子转好,告知我渝州仍无好消息传来,执意要亲去查探……我钦佩妹妹大义,答应为她暂且隐瞒陛下……”
“够了!”凌晟愤然起身,“一派胡言!”
司马梓默然,抬头回望他,“臣妾自知罪犯欺君,失德失仪,无颜为自己讨饶,但求陛下体念妹妹一片冰心,勿要置气伤了她。”
凌晟气急咬牙,“好一个大义为之,好一个冰心一片!司马梓,好你个伶牙俐齿!她此番是为何人你该比朕清楚!”绕过她走到殿门前,凌晟拉开殿门,无视满地宫人,朗声朝外,一步未歇,“传朕旨意,皇后司马氏言行无状,擅自弄权,欺瞒君上,着令其幽闭宫中,半月不得出。”
皇帝并未明示幽闭场所,闻讯赶来的李安授意宫人紧闭翎羽殿殿门,随后一抖拂尘去追圣驾。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你们喜欢的沈姑娘吗?
☆、追妻
作者有话要说:追妻这个题目,很生动形象了……
勤政殿殿门幽闭一夜,第二日传出皇帝病倒的消息。一时间太医院备受瞩目。院门内外人头攒动,多的是眼睛和耳朵贴上那道朱门,就为探求宫里一星半点的消息。
便是再有能耐,外臣对禁宫高墙之内的事也不可能探听详尽,更何况是御前秘事。
除去忙得脚不沾地的太医院众位医官,宫内宫外将注意大多落在一人身上。
御前内侍总管李安。
这位李总管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去早朝时候,现身宣政殿匆忙传了圣上口谕,代为宣布散朝,之后领着三五宫人隐没偏殿后不见。
徒留那沙哑的嗓音与疲累的面色引人遐想,教人自行补全一幅病榻之前主仆情深的模样。
史岩仍在告病养伤,他麾下的吏部尚书周航与成安侯任明几人各自交换一眼,拿不定主意,众人散时,周、任两个遣散余下几位,加紧去追前头的左相史弘。
史弘在轿门前正正衣冠,似乎故意等人般,待身后交叠几道脚步声近了,转身,由袖口抽出一张字条,虚扶他二人起身时将其偷偷塞入周航掌下。
周航领会,即刻收起。
史弘伸出的手移到周航肩上轻拍了拍,状似无意道:“天子脚下不比南方,天渐凉,周大人衣着单薄,好生御寒才是。”
“相爷……”周航要说什么,被史弘摆摆手止住话头。
史弘捻着胡须,继而缓缓道:“太后寿诞在即,老夫记得,周大人与礼部许大人是同年入仕,那二位理应多多走动相互扶持,一心为主分忧,方能不负皇恩。”他如此说着,抬手揖敬宫门。
周涵仍欲辩驳:“相爷,当下正值多事……”
史弘整整衣摆,打断他,深深递去一眼,“多事之秋在南不在北,周大人该为眼下冬日早作谋划,古语有言:秋收冬藏……罢了罢了,岩儿体弱,老夫记挂,几位,就此告辞罢。”
周、任二人对望一眼,俱是目光迟疑,闻言,双双拱手长揖,恭谨辞别史弘。
史岩不在,其麾下党羽聚首城郊小院商讨时局。
置身密室,武将出身的成安侯任明便不管不顾,坐立难安,在小厮为之奉茶之后拂袖推开,拍案而起。
茶盏落地,应声而碎,辨不出原貌。
“相爷究竟何意?眼下驸马休养,渝州事急,他老人家便要我等干等着么!这要你我如何坐得住!”
“任兄稍安勿躁。”周航安抚他一句,转望对面座席手持字条沉眉不语的人,“赵老弟可有高见?”
赵秋生放下字条,抬头道:“高见不敢当,小弟愚钝,应敌之策尚未想出,不过是私心感慨江湛这渝州知府当得甚为自在。”
“哦?”周航笑了笑,“老弟此话怎讲?”
赵秋生举起那页单书“空”字的字条,“诸位请看,这传信用纸并非寻常,纸韧且柔,依小弟看,或许这便是由蜀南深山的墨竹所制的‘雅宣’。”
周航一听变了脸色。
任明来回瞧他二人神色,摆摆手无谓道:“南方盛产竹子,与北国梨木一般常见,有何稀奇?”
赵秋生笑,“侯爷有所不知,这墨竹,好比紫狼毫、万年参……”在任明渐变的神色中,赵秋生幽幽道出后一句:“此乃御用之物。”
任明惊得险些跳起来:“御用?他江湛好大的胆子!便是御用贡品也敢染指!”
周航平静抿了口茶,“任兄慎言,莫要忘了,如今,在座我等与他渝州官府,可还在一条船上。”
任明垂首默然落座。谁也不曾注意他正坐时暗自捏紧的拳。
赵秋生紧接道:“所以相爷的意思是,要我等作壁上观?”
周航点头,“相爷几番叮嘱,指点眼下多事之秋,要我们适时收手。”
成安侯任明沉下眉梢,不耐道:“渝州与我等素有往来,如今事急,若我等抽.手,日后怎能安生?”
赵秋生点头附和:“确是如此。唇亡齿寒,不得不防。”
任明又接道:“还要提防那老东西反咬一口!”
周航沉思后,徐徐摇头:“今日相爷言辞坚决,乃任兄与我亲眼所见。他老人家怕是早有预判……再者,渝州那边,几次出师不利,倾官府之力对付一个平民身份的伊墨尚且不足,加之伊墨有宫里那位派人相助,江大人怕是不好过。”
“恐怕不仅于此。”赵秋生骤然起身,“近日京中多有变数,驸马受伤在前,而今皇后遭禁、陛下称病,其中诸事或许有隐晦关联……相爷久立朝堂,他老人家如此笃定,依二位仁兄高见,会否可能是陛下他并非……?”
周航紧随着撑案而起,“老弟这般猜想,与愚兄不谋而合!怕就怕是……我等不幸言中。”
赵秋生叹息,“若当真言中,我等是当早做准备才是。”
周航赞同道:“那你我便尽早分头行事,我安顿知情之人,来往书信便交于老弟你处置。”
赵秋生应下。
二人这便要各自离席,从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人赶紧拦下他两个:“周兄,赵老弟,你二人这是何意?”任明茫然,跟道:“方才你们说陛下,陛下他怎么了?”
另外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周航回望他,道:“我与赵老弟猜想,或许陛下已不在宫中了。”
“不在宫中?!”任明满面震惊,“那陛下是……去了……”话音到此为止,任明伸手遥指南方。
另外二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