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君亲师(23)
“阿御!”桑泽看着御遥莫名地出神,忍不住唤了一声。
“带他魂魄齐全,一切便都好了!”御遥笑笑。
“好,我此刻便去!”桑泽敛下魂脉,置于掌中,神情有片刻的落寞,踏出殿外时,道:“阿御,你便如此急切吗?”
御遥不曾看见他的面容神态,对着他背影回道:“当然!越快越好!”
桑泽的背影消失于巫山之巅,一道清明之光却现于散花殿中。来人着一身九层白纱,双臂间缠着金色的挽带,身后走过之处朵朵莲花盛开。
“阿姐如何得空了,竟回巫山?”
“你现形又祭琴,惹得的诸神观望,各族惊慌,我特来看看。方才远远看见桑泽回了俊坛渊,得你庇护三万岁修出九尾,实属不易啊。”
“阿姐——”
御遥的话未说完,衡殊倾身上来,执起御遥右手,御遥反手挣脱,拂袖让过。却只见衡殊一招“拈花笑”携带着纯厚的真气直指过来。
“阿姐!”御遥不欲与之动手,足下轻点,飞身后退。衡殊却丝毫没有收手之意,右手拈花笑的掌势绵绵不绝,左手祭出上古法器玲珑金玲镯直逼御遥。
阿御挥出金丝弦,与金玲镯在半空中撞击出铿锵之声。镯上七个铃铛依次化出五彩莲花,散出茫茫业火。阿御于弦上弹调,三轻一重,只见中指指尖一股真气弹出,五彩莲花的火势骤然变小。
衡殊眉头微皱,眼中急切,一把收回金玲镯,只将七朵五彩莲花依次射向阿御。阿御偏头让过,金丝弦在手中回转,缠上莲花,推回来处。衡殊以镯相接,七朵莲花稳稳落于金玲镯上,花蕊中尚有未熄灭的业火。她震惊地看着还在燃烧的火焰,反手将镯子托于掌中,业火灭,莲花尽,铃铛出,玲珑金玲镯重新笼于袖间。
“咳咳!”御遥连咳了两声。
“阿御,你做了什么,修为怎会退成这样?”衡殊眼中痛怒,闻声望去,“你三万岁,执掌六合五镜时一招之内挥弦便可灭花中业火。如今三招已过,便是弹了琴中调,你都灭不了火。”
“桑泽历劫时,我渡了一层修为给他。”御遥忍住喉间血腥。
“一成修为?”衡殊搭上御遥脉象,片刻惊道:“你这身上统共就剩了了不到四成的修为!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怎会,阿姐,您再细细诊一诊!”御遥神色如常,伸过手腕。
衡殊确实难以置信,重新搭上腕间。散花殿中,流桑花瓣片片浮起,花蕊之中袅袅熏香弥散开来。紫衣的神女眉间平和淡然,白纱委地的神君眼里却有一刻涣散失神。
须臾,流桑花消散于殿中,只听神君叹道:“竟是我多虑了,但是阿御,你到底失了一成修为,还需静养。”
御遥松开袖中拈诀的手,笑道:“有劳阿姐费心了。”
“如此,我便回梵镜了。”
“阿姐慢走!”御遥目送着衡殊出了殿外,却见一个金光闪烁的镯子急急袭来,一路上金铃现,莲花开,业火燃。
御遥侧身避开,扬起烈烈长发,袖中金丝弦一化七,稳稳穿过花心火焰,手中发力七盏花火齐齐灭尽。还原成的七个铃铛被她一掌笼在掌心,另一只手刚刚好接过镯子,反手扣上七铃 ,凌厉掌风推送,还给了衡殊。衡殊被磅礴的灵力逼得退后了一步,堪堪接牢金玲镯时,御遥正好收弦入袖。
姐妹俩隔着一殿只遥,彼此凝望。
终是衡殊败下阵来,“阿御,别怪姐姐啰嗦,我来巫山确实为了探你修为,你为桑泽挡劫,何须劳你化出真身?为何还会有劫将于巫山?或许别人不知,可你却瞒不了我,天劫落在巫山,定是因你而来,阴差阳错降于桑泽身上。刚刚我远远望去,他九尾化赤,化得并不圆满。你是否考虑与我回梵镜修养?”
“阿姐多虑了,我既然醒来,便没有再无故睡去的道理。无论怎样,我尚可一招破金玲镯,阿姐便大可安心。再不济,只要我还能操伏凤来琴,洪莽源便出不了乱子。”
衡殊笑着点点头,眼中是万般的怜爱,终是没再说什么,唤来莲台云回了梵镜中。
待祥云散尽,莲香不再,御遥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足下绵软无力,从石阶上滚落下来。她伏在地上喘出一口气,修为当真衰退的厉害。她想,亏得阿姐没再试她一次,不然便是使上一千次流桑花气也扰不了对方心神了。
☆、地狱道 1
桑泽从俊坛渊回来时,阿御已经恢复如常,精神正好。
碰巧小仙草浴月匆匆来报,澜沧镜掌镜司已醒,正在殿外等候。
“眼下我乏的很,且让我再躺躺吧。你代我去见一见他。”御遥顺了顺一头长发,重新合衣躺了下去。
桑泽一把折扇僵在手中,硬着头皮领命。心中暗思:您这精神头拍死一只神兽都无妨,哪里困乏了!七千年前这朔冰便要劈了我,如今他要是知道您这躺着又是为我所累,还不吃了我!
背后声音泠泠而来,“他伤重方醒来,你却已九尾化赤,如今他未必是你的对手。另外,我能不能拍死神兽,与我精神好不好没甚关系!”
少年觉得折扇摇出的风都是凉风,背后更是寒气扑来,只得收了折扇敲在眉间,拖着无比沉重的脚步走出去。
御遥依稀听着外面你来我往的谈话声,像是和平交谈,甚是友好,朦朦胧胧中模糊睡去。待醒来时已是月上柳梢,只听的殿外噼噼啪啪的打斗声。
浴月立在一旁,焦急道:“圣上,您总算醒了,您快去看看吧,桑泽殿下和朔冰大人已经打了快两个时辰了。”
“胡说,我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
“您……您一睡着,两人便打起来了。”顿了顿又道:“是朔冰大人先动的手。”
“小妮子,吃人家的嘴软。你去告诉桑泽,我渴了,也饿了。”御遥坐在石凳上,一连提了两个酒坛子,发现都是空的,有些不开心。
片刻,桑泽拎着两坛甘华蜜,朔冰端着一盘皂酸李,一盘杏宵糍入殿来。
侍立在一旁的浴月,强忍着笑意,望着两位本该是英姿勃发,丰神俊朗的正神,如今一身l狼狈,衣冠凌乱,又是气息不稳,步履轻浮。偏偏他们的圣上还慢悠悠地打量着,一本正经持着君主的威仪,开口道:“便是这巫山规矩少了些,本君常日里纵容了你们些,可你们这样,于君前也太过失仪了吧。”
两人互瞪了一眼,齐齐跪了下去。
“别让吃食占地,染了尘土!”
两人叹口气,只得催动术法让食物浮于半空。于是两坛两盘便不偏不倚排在他们和御遥中间,露出一点缝隙容他们观察自家圣上反复无常的神情。
“若是正经的传召,我们自是正装而来,不是您让浴月来同我说要用膳的吗?”桑泽暗暗自语!
“我便说换身衣裳来觐见,偏你说无妨。”朔冰没好气道。
“那是谁,抢着要给圣上送吃食,明明你跑得比我还快!”
“你们两这双簧唱的委实不错,说到底还是本君的不是,连换身衣服的时间都不给你们?”
天知道何时御遥起身来到他们身前,收了酒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两人抬头望着已经回到石桌旁的御遥,背脊发凉。
“离本君那样远做什么,上来陪本君用膳!真当这里是八荒七海等地,立着横七竖八的破规矩。”
“破规矩!”朔冰朝着桑泽冷笑道。
“呸,你被阿御从七海捞上来前不也得守着破规矩。”桑泽挑眉反击。
待两人入坐到餐桌旁,已然换了面貌,一个白衣翩翩,一个蓝衣清隽。
“方才两个时辰他拆了你多少招?”阿御拈了个酸李在手中。
“两百八十招。到底是修出了红色九尾,姑逢神君血脉里的遮天蔽日决果真厉害,若不是小狐狸法力尚未圆通,怕是百招之内我便落败了。饶是如此,再过个三五十招我也是撑不住了。”朔冰虽素来不喜这八荒的小狐狸,总觉得他老是带累自家圣上。但于术法之上,朔冰向来有一说一,小狐狸能不过三万余岁,能修到这个份上,虽说有圣上加持,但终是天资尚好,这一点他是服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