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寄北胡不归(2)
一头朝他顶过去,她飞快去抢他身后的手机。
她要看清楚那个号码,她要狠狠骂回去,谁是小三!你才是小三!你才是不要脸的勾引人家男朋友的小三!!!
南平却对她早有防备,他一把摁住她的手,翻身压住她,“浅浅,苏浅,你冷静一点!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只是自己在那发疯,你要相信我!”
我要怎么相信你!我要怎么相信你!!!
苏浅拼尽全力挣扎,泪痕满面。她只想要看清楚那个电话号码,她要找到那个朝她叫嚣的女人,她要有如山铁证证明他的出轨!!!
可是还需要有证明吗?他这样慌乱地想要掩盖,连她的手机都收走,多么心虚。
这就是她爱了三年的男人,无耻、懦弱、没有担当!
她闭上眼睛无比委屈地放声大哭,愤怒、伤心、绝望、羞耻,如同洪水一般当头浇来,她年轻的心痛得整个儿碎掉。
她哭了一晚上,南平坐在床边陪了她一晚上。她哭着哭着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爬到床尾去摸手机。
没有了,那些短信都没有了!那个骂她小三其实自己才是小三的人,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
难道,他想让她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她轻蔑地看着那个心虚得不敢看她的男人,心里漠漠悲凉。
一片痴心,终究错付。
南平回去之后,那个女人还是不时发来辱骂的短信。想起南平初时那么紧张如临大敌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好笑,他能删得了一次,还能删得了一辈子吗?
苏浅试着回复了几次,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可对方真的就像发了疯一样,根本不理会她说了什么,只管换着花样无休无止骂她。
南平的背叛令她万箭穿心,她的短信却令她不胜其扰,苏浅还要一边打工一边复习准备考证,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夹在这双重痛苦里煎熬实在难受,如百火熬心一点一点周而复始地痛,恨不得沉到忘川的无底深渊里,能忘记这一切多么好!
他们并没有说分手。
南平或许有愧于心,但仍然想周旋在二女之间;而苏浅,她觉得不能这样轻易放过这对狗男女,她一天是他女朋友,就要一天让他寝食难安,至于那个女人,她要的不就是她与南平分手吗?凭什么让她称心如意。
其实,她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尽管她时时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这个男人,但是想起那些甜蜜过往,她又舍不得放手。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这些结,她柔懦退让,终究解不开。
她甚至给那个号码署名“媚坞”存在手机里,取自“郿坞”的同音。
郿坞,是董卓在迁都至长安后,在长安以西二百五十里处建的院邸。
《后汉书·董卓传》:东汉初平三年,董卓筑坞于郿 ,高厚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世称“郿坞”。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自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后卓败,坞毁。
《三国演义》:役民夫二十五万人筑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室,仓库屯积二十年粮食;选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实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积不知其数;家属都住在内。
苏浅觉得那疯女人至少应该还是能配得上一个“媚”字,狐狸精。
南平一直藏着她,就像董卓在郿坞里藏着美女一样。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想放声大笑,她还有心思给情敌取名字,算是苦中作乐吗?
彼时她正在小区里一处楼顶上背书,她不带手机出来,以为那些纷纷扰扰可以放过她,可是脑子一空下来就会不由自主想起这些事情。
她往后躺倒在地上,看北方冬日里湛蓝无比的天空里变幻多姿的云彩,像一只大鸟,自由自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有这样的人生,才叫快意吧,不像她苏浅,困在人类的躯壳里,困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堆乱麻里。
躺了许久,终于冷得瑟瑟发抖。
这样的晴天丽日,仍然冰寒刺骨,北国的天气,就像南平这个人,看起来阳光灿烂,却在不知不觉间能把她冻死掉。
都说分手不要在冬天,冬天有那么多节日,形单影只走在秀恩爱的情侣堆里,只会更加顾影自怜。
冬天那么冷,没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要怎么度过?
那就去南方,去南方,像候鸟一样,冬天都飞去南方,休养生息。
苏浅考完证之后,退掉了和室友们合租的小阁楼,联系了在南方的表姐给她介绍工作,然后,就准备一路南下了。
只是,在此之前,她要去见一个人。
他们其实是在新浪博客认识的,因为什么认识的,却也忘记了。
互相加了QQ之后,她一看他的名字,顿时笑出声来。
他的QQ名字叫——千里一盏灯。
她给他发了一个笑脸的符号,“小马儿,你好。”
那边回复过来说,“小蔷薇真聪明,只是你怎么知道这是马的名字,女孩子也看隋唐英雄吗?”
她叫微微蔷薇,当时为了配合好友的“悒悒紫衣”而取的,这是她第一个网名,因为喜欢,所以一直用着。
她虽然喜欢大唐风华,却并没有看过隋唐英雄传。
只是她恰巧对唐朝君主的一些名马感兴趣,比如昭陵八骏,大宛汗血,顺便也就涉猎了李元霸的坐骑——千里一盏灯。
突然想起来,李元霸的马其实可以组一个新的暗号,绝对秒杀“天龙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她笑得直不起腰来,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他,“千里一盏灯和万里烟云照,对仗算不算工整?干脆当做我们俩的暗号?”
他们其实聊天聊得很少,也不过问对方真实身份信息,苏浅自己不喜欢盘问别人祖宗十八代,也不喜欢别人喋喋不休问自己。
这一点上,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很有默契。
她只知道他在北京,而他这个人,在网上表现得无比跳脱,甚至有些幼稚的神经质,有时候又显得很神秘,很奇怪。
人总是容易被一些和自己迥然不同的特质吸引,所以,苏浅在最痛苦最想做些什么来放纵一下报复渣男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他。
可惜她太紧张了,北京比她想象中要冷,冷到她都忘记跟他对这个暗号了。
她在来的火车上想了很多,此行风波难测,但最坏的结果无非两个,一是遇到一个坏人,把她买到十八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去给人家当媳妇,无休止地生娃;二是遇到一个心狠手辣的黑暗组织,杀了她,割了她的心肝脾肺肾去卖钱。
说不怕是假的,可是想象中那种仿若在刀尖上起舞的快感令她恋恋不舍,她决定赌一把。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是好的,如她所料,在合理范围内发展。
她此行的目的本就不单纯,何况,世界那么乱,装纯给谁看?
不如,好好享受。
至于南平,让他见鬼去吧。
苏浅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无比痛快,她搂住埋首在她胸前的男孩子,任他在她的躯体里制造出一波波快感。
他们肌肤相亲,汗水混在一起,呼吸声交杂在一起,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苏浅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暖融融的。
她好久没有这样安心睡过,此刻觉得神清气爽。
他从后面抱着她,轻轻啃咬她的耳朵,“小蔷薇,你叫什么名字?”
她“吃吃”笑,“你先说。”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应声。
她转过身去仔细端详他,看起来神色郁卒,不由哈哈大笑,“怎么,自己名字很难说出口啊?”